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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〇三


  為了防打擾麼?一萬三忽然想起了在鳳子嶺時,看到的那一幕幻象:梅花一趙他們也是五個人、也在吃飯、其中一個滿臉病容的男人,也曾專門閂上了門,怕人打擾。

  難不成要給他們開個殺身成仁的動員大會?

  羅韌說:「邊吃邊談吧。」

  一萬三不幹:「你先說。」

  也行,羅韌並不堅持:「昨天晚上,你們都睡了,我和木代聊了一下,聊到獻祭。」

  果然講到獻祭了,一萬三有點緊張。

  「你們說,如果我真的自殺,獻祭給鳳凰鸞扣的,到底是什麼?」

  一萬三沒吭聲,倒是炎紅砂答了:「命唄,不是說,獻的是最寶貴的東西嗎。」

  「命為什麼最寶貴?」

  這要怎麼答啊,炎紅砂莫名其妙:「這不明擺著嗎,沒了命,什麼都沒了啊。」

  「是,你惜命,是因為命代表很多東西,人生、愛情、友情、家庭、孩子、無數可能。」

  「死了的話,獻祭給鳳凰鸞扣的,就是這些。也不止,還有血、以及一具會腐爛的身體——這就是鳳凰鸞扣想從我們身上拿的力量。」

  好像就是這麼回事,炎紅砂想了想,點頭。

  羅韌微笑:「那我都給它。」

  短暫的靜默之後,曹嚴華一下子急了:「小羅哥,不是說好了不死的嗎?」

  羅韌說:「你別急啊。」

  「我給它的,比它想要的要多的多,我給它活的命、熱的血、跳的心,還有盡可能長的一生。我這一生,活著的話,有頭腦、精氣、力、朋友、源源不斷的能量,難道這些,不如死了之後腐爛的一堆肉和骨頭嗎?」

  這……這什麼意思?曹嚴華半張了嘴,琢磨出了些別樣的意味。

  一萬三的眼睛卻亮了起來。

  羅韌大笑,隨手一拋,如同幻象裡的梅花一趙,把布包著的木簡和金澄色的鳳凰鸞扣咣當一聲扔到桌上。

  「我一直覺得,這個鳳凰鸞扣,對比凶簡,未免太沒用了。然後,看著這堆東西,我忽然想明白了。」

  他拿起一根木簡,看了看,突然之間,如同拋垃圾一樣,往邊上一扔。

  曹嚴華著急:「哎哎,小羅哥,好不容易挖來的,別摔壞了。」

  說話間,趕緊起身,屁顛屁顛去撿,木代看著他笑,繼續為自己卷早餐餅,往攤開的薄餅裡放雞蛋皮、黃瓜絲、肉鬆、培根肉,順便刷點燒烤醬,卷的仔仔細細。

  羅韌說:「七根凶簡,指的是七道戾氣,不是這七塊木頭。同樣的,鳳凰鸞扣,不是指這些破銅爛鐵。」

  曹嚴華剛撿起木簡,咣當一聲,一隻鸞扣又扔了下來。

  怎麼說是破銅爛鐵呢,幾千年的文物啊,就這麼皮球樣摔,可把他心疼壞了。

  一萬三盯著羅韌看:「那真正的鳳凰鸞扣,指的是什麼?」

  羅韌抬起頭,一張張的臉看過去,目光交匯,微微一笑:「我們。」

  「這些都是意向,我們才是真正的鳳凰鸞扣。」

  「獻祭給鳳凰鸞扣,如同戾氣附著凶簡,只不過是把力量讓渡到這些青銅器上,雖然同樣奏效,不覺得心有不甘,不覺得多此一舉嗎?」

  正忙著擦拭鸞扣的曹嚴華不動了,炎紅砂攥緊面前的餐巾,手有些抖,只有木代吃的不緊不慢,偶爾眯著眼睛對著陽光,似乎在說:今天天氣不錯。

  一萬三嘴唇發幹,喉結滾了幾下,問他:「所以,最終怎麼樣封印凶簡?」

  羅韌也看著他,說:「好辦。」

  「引七根凶簡上身,我們,五個人,活著,封印凶簡,做會呼吸的、能講話的、長命百歲的,鳳凰鸞扣。」

  §第七卷 第30章

  有那麼一段時間,沒人說話。

  一萬三開始吃東西,一個包子接著一個包子,好像肚子裡塞嚴實了,腦子才能開始運轉和思考。

  問羅韌:「這個法子……保險嗎?」

  「當然不保險,我只是從『死』和『沒希望的活』這兩種選擇裡,又開了一條道,就好像無路可走的時候,往下打了個地洞——走不走得通,安不安全,誰也不知道。所以,我不幫你們做決定,你們自己拿主意,搏還是不搏。」

  要搏的話,也就是這幾天,如果等凶簡脫困了才決定,又要重新費一番收伏的功夫,還指不定下一回,能不能這麼順利了。

  炎紅砂皺著眉頭:「可是,我們過幾十年就會死的啊,那時候,凶簡怎麼辦呢?」

  羅韌指了指桌上的木簡和鳳凰鸞扣:「不是剛好麼,老死也是死,正好拿命獻祭給鳳凰鸞扣,到時候戾氣再附于木簡,它們兩家,繼續擱一塊兒鎖著。」

  老死……也能算嗎?炎紅砂想了會,忽然就有點理直氣壯:算啊,不都是死嗎,憑什麼不算。

  曹嚴華慌慌的,憂心忡忡于自己的黑歷史:「不行吧小羅哥,引七根凶簡上身,那得聖人才鎮得住吧?我……我思想品德不好,我做過賊啊。」

  本著死道友不會寂寞的原則,也拉一萬三下水:「還有我三三兄,坑蒙拐騙,較真起來,也得判兩年呢。」

  特麼的這交的什麼朋友,一萬三真是火大。

  「還有就是,」曹嚴華越想越覺得問題多多,「引七根凶簡上身,在我們自己身上,萬一它在裡頭翻江倒海,咱們還能活嗎?」

  羅韌點頭:「說的有道理,還有問題嗎?」

  有啊,多的很,凶簡是怕他們的血的,那六根凶簡,會乖乖上身嗎?是簡單的上身就完了,還是說,還會發生什麼事情?

  羅韌靜靜聽完,說:「問的挺好。不過,我一個都回答不了。」

  「曹胖胖,我不是有答案的那個人,我跟你們一樣,只是設法去解題,我希望結果是對的,但如果老天要給個叉,我也沒辦法。」

  「試還是不試,你們表個態吧。」

  曹嚴華看向木代:「小羅哥,你昨晚就和我小師父商量過了,你們兩個都同意了吧?我們表態,是怎麼個說法?少數服從多數?」

  羅韌搖頭:「這是拿命去賭,不好委屈任何一個人去服從多數,不同意,就不幹了。」

  曹嚴華有點猶豫:「現在……就要決定?小羅哥,能不能多給兩天考慮啊,這也……太突然了。」

  話還沒完,忽然聽到筷子啪一聲拍在桌上的聲響。

  是炎紅砂,她呼啦啦喝完碗裡的豆漿,唇邊還沾著豆沫,說:「我幹!」

  「為什麼不幹,國外的賭場裡,根本不知道結果,只憑運氣,還有大票的人去賭——我覺得羅韌的話說的挺有道理,要命就給命,活的命不比死了的一堆爛肉金貴?我幹。」

  曹嚴華嚇了一跳:「紅砂妹妹,你不再考慮考慮?」

  炎紅砂反問他:「能考慮出花來?」

  一萬三想了想,說:「目前看來,在想不出更好出路的情況下,這個辦法,是值得一試。不幹也只能等死了,遲死早死而已,我也……幹吧。」

  啥?怎麼這麼快都表態了呢?

  四比一,感覺不好,像是從團體中被孤立出來,大家都幹,一個人卯著勁反對也挺沒勁的,曹嚴華期期艾艾,決定隨大流:「那……我也加入……」

  羅韌說:「別,曹胖胖,別從眾,從眾沒意思。」

  怎麼還剝奪他加入的權利了呢?曹嚴華急了:「小羅哥,我真幹。」

  「別,你考慮考慮,別有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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