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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九


  §第七卷 第3章

  有些話,說出來或許傷人,但卻是真理。

  親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依著親疏關係的不同,你這裡的天崩地裂,在不同的朋友那裡,變作了屋舍崩塌、房頂漏水、夜半時的輾轉反側,閒暇處的一聲嘆息。

  第三天,聚散隨緣開門營業,用張叔的話說,地球照轉,生意照做。

  第五天早上,木代推開房間的窗戶,看到曹嚴華在樓下吭哧吭哧壓腿、下腰、三步上牆。曹解放優哉遊哉地在水槽裡喝水,間或抖羅一下翅膀,渾身的毛奓起,像是在伸懶腰。一萬三肩上挎著紅白藍塑膠袋,左手拉著折疊小推車,迎著陽光往菜場去,樓下,張叔的大嗓門經久回蕩:「大白菜、排骨、土豆,還有鹽,有上好的黃酒,也買兩瓶!」

  炎紅砂也忙活起來了,掃地、擦桌子,髒活重活搶著幹,張叔眉開眼笑誇她的時候,她很是嚴肅:「張叔,不白乾,公平交易,得給我開工資的。我是要還債的人。」

  每個人有每個人的焦慮,她念念不忘,要幫炎老頭和叔叔炎九霄還掉那筆身後的債。

  神棍也暫時離開,去附近另一個古城的好朋友那小住,用他的話說,在這裡「研究」沒有進展,他住的彆扭。

  不過臨走之前,他總算是說動木代和炎紅砂,去到那個收有凶簡的小屋裡,又做了一次水影的嘗試。

  這一次,雖然羅韌還是缺席,但得到的圖景和資訊,比之前那次,還是多的多了。

  街巷,類似天橋耍弄的把戲,銅鑼震響,草台班子拉開,好多洋氣稀奇的節目兒,猴兒算術,老鼠抬花轎,不過,最最開眼的,是狗識字。

  一堆寫了大字的斗方紙雜亂排開,那狗低著頭,狗爪子刨刨,低頭嗅嗅,依次叼出了「恭」、「喜」、「發」、「財」四個字。

  有個觀者起哄:「這個不算,狗鼻子靈,誰知道是不是紙上摻了味兒!」

  班主陪著笑:「那哥兒想怎麼樣?」

  「讓我來寫字,這狗要是還能認出來,那才叫一個服!」

  旁觀者並不同意:「那不行,誰知道你是不是跟班主串通好了,演戲兒的!」

  換言之:萬一你是個托兒呢?

  班主向著人群團團拱手:「那大傢伙給支個招?」

  有人提議:「讓咱壟鎮私塾裡的衛老夫子給寫,那不就公平了?」

  說著便跑開去,過了會回來,身後跟了個十七八歲的大姑娘,蔥綠色的琵琶對襟衫子,大眼睛,因著女兒家的好奇心性,白皙的雙頰上泛著紅,手裡頭拈了張寫滿字的字紙。

  人群鼓噪著給讓開了一條道,又重新圍擁過來,什麼都看不見了,只聽見一浪賽一浪高的叫好聲,那裡頭的表演,定是博得了滿堂彩。

  ……

  聽了他們對水影的轉述之後,神棍皺起眉頭。

  說起來,那些所謂的猴兒算術、狗兒識字,就像現代的魔術一樣,內裡都是有玄機的。

  比如猴兒算術,幾隻猴兒搶答,班主出了個題,一加一等於幾?喏,那個賴皮猴兒舉手了,比了個二。很好,賞香蕉一根。

  而實際上,那猴兒才不懂加減乘除,它平日裡是被訓練著比二,瞅班主時,看到班主的教杆對著看熱鬧的人群,但教杆下的手指卻是對著自己的:懂了,是自己答,於是趕緊比了個二,不比的話,要挨鞭子呢。

  所以,這些耍江湖把戲的,是斷不敢把控制權交給不懂行起哄的人的,這樣一來,立馬亂場穿幫。

  猜不透,這水影裡的把戲,有玄虛。

  屈指一算,七幅水影才能湊成一個完整的故事,還差著一幅呢。

  或許,尹二馬那的七根鑰匙,匯合了只有木代知道的師門秘密,才能開啟進一步的線索,但是,羅韌現在的情形,連鄭明山都發話讓木代「不著急回去」,他們哪好意思開這個口呢。

  神棍想了想,有點不甘心:「那銀眼蝙蝠,沒你的話,能飛嗎?」

  他尋思著:即便木代不能同行,自己先過去也行啊。

  木代看了他一眼:「你說呢?」

  也是,魯班這樣千回百轉的心腸造出來的稀罕玩意,哪能見人就飛呢。

  一時間沒進展,只好暫時「隱退」,臨走前,把曹嚴華拉到邊上吩咐:「你有點眼力勁兒,沒事給小口袋敲敲邊鼓。七七之數呢,這小蘿蔔要是三年五載的醒不來,凶簡就這麼不管了?」

  ……

  羅韌昏迷之後的第七天,鳳凰樓開門了。

  經歷過羅文淼的橫死和聘婷的久病,鄭伯比其他人都看的更開些,他心平氣和地醃制著當天要用的羊腿,對過來幫忙的木代說:「羅小刀雖然留下不少錢,但是坐吃山空。醫院裡的費用那麼貴,他要是一直醒不來,費用就是大問題,我們得考慮持續有進賬不是……」

  ……

  你看,即便有人的人生停滯,大部分人,還是要繼續生活。

  木代也好像很快恢復,早上起來,會教曹嚴華練功,不再是那些似是而非的招式了,教他一整路的功夫,陪著他練,一招一式,分解給他看。

  鳳凰樓和酒吧,她兩頭幫忙,有人跟她說話,她就很淡的笑一下。

  只是飯吃的少,坐到飯桌前,會把盛好的飯再倒一大半回去,跟霍子紅解釋:「紅姨,我吃不下,吃多了,飯好像堆在嗓子口,氣都喘不過來。」

  菜也很少動,你要是說她,她就會咬著筷子說:「有點膩,吃下去心裡難受。」

  她越是平靜,霍子紅就越是慌,專門把她拉到一邊說話,說:「木代,不管羅韌出什麼事,你千萬不要想不開啊。」

  木代笑起來,說:「紅姨,我不會想不開的。師父交代我的事,我還沒做完呢。我出事了,大師兄還有紅砂她們,都拼了命的救我,我要是想不開,就太對不住人家了。」

  說完了,拍拍霍子紅的手,轉身離開去忙自己的,霍子紅怔愣著站在原地,想著:這小丫頭,什麼時候這麼懂事,這麼會說話了呢?

  與一萬三他們隔兩天去看羅韌不同,木代每天都去。

  只來回這麼幾次,醫院就熟悉的像家一樣了。

  到的時候,如果趕不上探視時間,就隔著探視鏡,呵一口氣,用手指在鏡面玻璃上寫各種各樣的字。

  有一次,小護士跟她開玩笑,說:「你這樣寫啊寫的,時間長了,說不定玻璃都讓你寫穿了。」

  說完了,忽然發覺這玩笑開的不好,好像是咒人家永遠醒不了,尷尬地笑著離開,下次再見了木代,下意識躲著走。

  木代其實並不放在心上。

  而如果能趕上探視時間,她就會在病床邊一直坐著,每到這個時候,青木就會在探視鏡外盯著,他在這裡沒有家,沒有雜務,吃住都在醫院,反而能做到24小時陪床。

  木代一來,他就緊張,或許,還在擔心著她那被洗腦之後隱患式的「忽然爆發」吧。

  離開之前,木代會輕輕抱一下羅韌,貼貼他的臉,在他耳邊喃喃的說幾句話。

  這時刻,是她一天中,最放鬆,也最疲憊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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