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尾魚 > 七根凶簡 | 上頁 下頁 |
三四八 |
|
「尤其是,獵豹在她身上,施加的針對羅的仇恨式洗腦。我諮詢過,這一種的,很難被治癒,大腦是人類最複雜的生理器官,即便是表面上已經正常,也難保不像一顆定時炸彈,在後來的某一時刻,突然爆發。」 他話裡有話,木代轉頭看他:「所以?」 「回日本前,我會先去澳洲,把塔莎送進療養院——在她身上的威脅解除之前,我要確保她被看管和禁足。」 也在情理之中,木代點頭,想了一會,說:「塔莎被送走之前,讓我見一下她,我還要確認一些事情。」 她重新看向探視鏡內。 但青木沒有走,還是那個姿勢,一直盯著她。 木代察覺到了,疑惑著,又轉過頭。 「我聽說了廠房內的情形,也在獵豹的落腳點發現了佐助的工具,你也被洗了腦,你的情形被塔莎更嚴重。」 「所以呢?」 「我怎麼能確信你是安全的?我怎麼知道你對羅來說,不是更大的一個威脅?」 木代笑起來,很是無所謂的聳聳肩:「你有那個本事,也把我送進療養院啊。」 「你不解釋?」 「我不欠任何人解釋。」 她不再看青木,輕輕在玻璃上呵了口氣,認真地寫了兩個字。 平安。 青木沉默著。 這兩天,他見識到了鄭明山的人脈和圈子,在這裡,鄭明山遠比他吃得開,這位鄭先生,是不可能讓他做任何不利於木代的事情的。 如果羅清醒過來,也不會讓他動的,羅甚至為她擋了一槍。 身後傳來腳步聲,鄭明山回來了。 他好像同木代有話要談,青木很知趣,依著日式的禮節向他半鞠躬,然後轉身離開。 鄭明山也站到了探視鏡前。 木代說:「大師兄啊。」 從玻璃映出的人影裡,她已經看到他了。 鄭明山說:「獵豹被國際刑警帶走了,確切的說,抬走了。」 「死了嗎?」 「對方的鑒定結果是:不再具備行為能力,對他人和社會不構成任何威脅。」 說完,笑了笑,遞過去一個微型的開關物件。 木代接過來,不明所以。 「現場發現的,曹小胖從獵豹身上截下來的,我和我朋友研究過,應該是超微型炸彈的引爆器,一般用於人體。既然是獵豹的,估計不是用在你身上,就是用在羅韌身上。」 木代微微挑眉,有些驚訝。 「羅韌入院,做過身體掃描,他身上沒有。」 那就是……在自己身上了?木代下意識摸索身上。 「元件和線都拆了,留個空殼,讓你做個紀念吧。至於炸彈,吃喝拉撒,五穀輪回,自己解決。」 木代咯咯笑起來,只是笑著笑著,眼前忽然模糊。 「大師兄,我們羅小刀,還有希望醒過來嗎?」 她停頓了一兩秒,平復了胸腔中那股忽然間排山倒海般的難受,直視鄭明山的眼睛。 「大師兄,我不聽安慰的話,你講真話,我能承受的。」 鄭明山嗯了一聲,屁股兜裡掏出個癟癟的煙盒來,似乎是想抽,忽然想到這是重症監護病房,又把煙盒塞了回去。 「真話?能承受?」 木代轉頭看他,用力點頭:「我能。」 鄭明山看她。 以前,梅花九娘跟他講起這個小師妹,總是一臉的微笑和縱容,說:「木代這個小姑娘啊……」 現在,他不敢講她是個小姑娘了,她站在他面前,被數不清的事情磨礪過和磨礪著,磨去了表面的那些稚氣、天真的想法和不成熟,漸漸支楞出她自己的風骨來了。 和梅花九娘一樣,她也是個硬骨頭。 鄭明山說:「那我就講實話。老實說,見到羅韌的時候,以他的失血量、受傷程度,依我以往的經驗判斷,屬於搶救不過來——他早該死了的。」 木代的牙齒死死抵住嘴唇。 鄭明山聳聳肩,食指屈起,磕了磕探視鏡:「但是你看,他到現在還好好的躺著,你問羅韌還有沒有希望,其實從那個時候起,老天就給你希望了。只不過這希望像個小畜生,咱也不知道它會不會中途夭折,能不能養的大。」 末了,他伸出手,按住木代的肩。 「盡人事,聽天命。抱最好的希望,做最壞的準備。這世上那麼多人,失去愛人和親人的,遠比你想像的多,你不是最倒楣的哪一個,也不會最幸運。羅韌回來了,你就好好過你們倆的日子。他回不來……你就好好過你的日子。」 說完了,徑直轉身離開,沒再看她,他不擅長應對這種場合,也不擅長安慰人。 他也不想羅韌走,但是,有什麼辦法呢?這個世界那麼龐大,個人那麼輕渺,每天都有人出生,又都有人看不到第二天的太陽,憑什麼你就一定幸運?憑什麼你不會倒楣? 老天對人本沒有安排和設計,何時登場,何時落幕,都是一團胡寫的雜亂無章。 他一直走到走廊盡頭處才停下,點了煙,抽了一口,又慢慢吐出煙氣。 這時候,要是有二兩小酒、豬頭肉,或者花生米就好了。 身後傳來腳步聲,是青木。 鄭明山籲了一口氣:「我就不跟我小師妹道別了,跟她說一聲,我還要回去處理師父的喪事,讓她不著急回去,先顧著羅韌,活人……總是比已經沒了的人重要。」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