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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八


  竟真放走了。

  但多數時候,她的轉盤並不是生死選擇,指標轉向可以決定的,是一種死法,或者另一種死法。

  羅韌心頭發緊,跌跌撞撞間,那片林子已然在望了。

  並不密,但很大,枝椏密集,現在並不是落葉的季節,但這林子常年的自生自滅,地上堆了厚厚的枝葉——獵豹一定會用地面的枝葉去偽裝的,不會讓他輕易發現挖過的痕跡。

  隨便站在稍微深處的哪個點去看,都跟獵豹當時讓他看的圖景類似。

  到底在哪?哪呢?

  羅韌近乎瘋狂的跪下身子,迅速用手撥開地上的枝葉,一處沒有,另一處還是沒有,羅韌額上的汗滴下來,忽然間,腦子裡閃過一個念頭。

  這個林子,他來過的。

  那個晚上,他在這個林子裡嚇哭過木代,自己也吃了她一肘,痛的好幾個晚上都睡不好。

  時間以秒計,木代在哪呢,她可能很快停止呼吸,這一秒,或者下一秒。

  羅韌咬牙,繼續掃撥枝葉,有那麼一瞬間,情緒忽然到了臨界點,大吼了句:「木代!」

  居然有回應,有只受了驚的山雞,撲騰騰從一棵樹後頭飛了出來,兩隻小眼睛直溜溜看著他。

  這是……曹解放?

  §第六卷 第24章

  曹解放怎麼跑這兒來了,不是讓鄭明山送到鄭伯那兒去了嗎?

  不過他現在沒心思理這個,愛跑哪跑哪吧。

  曹解放卻雙眼放光,熱絡的一溜煙跑過來,伸著脖子昂著頭對著羅韌。

  羅韌心裡煩燥,伸手就把它撥到邊上:「讓開。」

  哪知曹解放不屈不撓,撲騰撲騰翅膀又跟過來,還在他邊上繞著圈兒,使勁伸著脖子,昂著頭,跟索吻似的。

  明白了,它雞嘴上纏著透明膠,自己解不開,估計是餓了半天了,所以見著羅韌像見到親人,一直昂頭等他幫忙。

  這麼一大只雞,老在邊上晃,礙事之至,想一腳踢開,又怕它的小身板經不住——三番兩次,羅韌終於忍不住,一把拽過來,揪住膠帶頭用力一撕,又狠狠把它推了開去。

  曹解放在地上翻了個滾站起來,討厭的膠帶終於被撕掉了,實在舒心舒肺。

  它不知道羅韌撥來撥去的是在找什麼,只知道這是自己人,所以羅韌往哪它也往哪,間或轉來轉去的找食吃,有幾次,還沖到羅韌前頭去了。

  羅韌手心冒汗,覺得自己這麼找不是辦法,但是一時間又不得要領。

  就在這個時候,目光忽然注意到奇怪的地方。

  是曹解放,本來在一棵樹邊啄食的,刹那間渾身雞毛立起,連雞脖子都奓毛了,活脫脫的鬥雞架勢。

  怎麼了?那棵樹前後也不見有活物啊。

  羅韌罵自己分心,正要繼續,曹解放一聲尖利的「呵……哆……囉」,調子都比往日異樣。

  動物總是比人敏銳的,難道它發現什麼了?羅韌遲疑著往那棵樹走了兩步,驀地瞥到什麼,心中一震,迅速蹲下身子。

  一般來說,這樣長的有些年頭的樹,樹身上都是有皸裂的豎紋的,但在靠近根部的地方,正發生著詭異的變化,豎紋都在轉橫,乍一看,像是蟲子在蠕動。

  難怪曹解放嚇成那樣。

  這不合理,也不可能,羅韌迅速轉到另一棵樹下,靠近根部的地方,豎紋也在轉橫,像是……

  電光火石間,羅韌腦子裡忽然浮現出一個場景來。

  那還是在曹家村,晚上,他借住在青山家裡,雨下的很大,院子裡積了水,然後,他忽然看到,水面中央,一萬三掙扎著探出頭來,伸手向他求救。

  後來,他和木代推測,在「金木水火土」中,一萬三是屬水的,所以,當他的生命受到死亡威脅的時候,他可以通過連成一片的水幕,向外界求救。

  那現在呢?

  羅韌的腦子快速瘋轉著。

  木代是屬木的,這是片林子,樹與樹之間的間距不遠,在土壤之下,根須可以抽升很長,甚至可以說,樹的根須在地下互相挽手,結成一張四通八達的網。

  木代被埋在地下,她是可以借助樹木的,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

  所以,樹身樹皮的詭異變化,有90%的可能,是在給他指向!

  羅韌再無猶疑,迅速根據這個方向奔過去,間或踉蹌止步,看就近的樹根變化,最終撲伏在一塊空地上,拼命撥開表層的枝葉。

  沒錯了,一眼就能看出,這裡的土是挖過的。

  羅韌用手去撥,這土沒有填實,很快讓他撥到什麼,銀亮的口哨,邊上綴一顆扁圓的白色珍珠,這是木代掛著的項鍊。

  羅韌眼睛發濕,伸手探到她身後,硬生生把她整個人抱出來,先探鼻息,有熱氣,臉頰還溫,胸口有心跳,但是人醒不過來,應該是被注射了藥劑。

  羅韌一顆心落回實地,這時候才覺得四肢乏力,腿一軟跪倒在地,摟住木代,把她的頭摁進自己懷裡,幾乎用自己的身體和手,把她所有要害部位擋住了。

  獵豹當然是以逸待勞藏身在附近的,不會聽任他帶人走,以獵豹的性格,甚至可能會放冷槍,在他最鬆懈的時候一槍把木代結果在他懷裡,所有這些可能性,他都要做好防備。

  木代被注射了藥劑,這也符合獵豹的一貫考量——因為木代屬於可戰鬥力量,如果讓羅韌找到且松縛,馬上就會加入羅韌的戰隊,但一旦讓她喪失神智和戰鬥力,她就會成為羅韌的拖累。

  羅韌低聲問她:「木代,你聽得到我說話嗎?」

  覺得她好像呼吸急促,又好像沒有,林子裡安靜的有些可怕,不遠處,曹解放尾巴翹的高高,低著頭啄來啄去。

  獵豹終於出現了。

  穿著一身黑,迎著漸漸消去的陽光,像暮色來臨前的幽靈。

  前塵往事,新仇舊恨,羅韌問她:「我兄弟的骸骨呢?」

  獵豹咯咯笑起來,說:「你說他們啊。」

  「磨成了粉,種花了。羅,記不記得我的住處,有一片花園?等你跟我回去,你就會看到,今年的花,開的有多麼好。」

  「放木代走,我們之間的梁子,不要牽涉到無辜的人。」

  獵豹冷笑:「羅,你像個天真的小孩。兩個人之間的梁子,就好像輻射波,永遠會波及身邊所有的人的。就像你的小女兒,你的兄弟,憑什麼她會是例外?」

  羅韌低下頭,吻了吻木代的額頭,又扶她躺回去,然後站起來。

  獵豹質詢似的看他。

  羅韌說:「你看,我站在你和她的中間。」

  「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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