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尾魚 > 七根凶簡 | 上頁 下頁 |
二九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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組織者大笑:「不,這個也叫休曼,只不過不是你們想像的那一個,我們故意瞞著你們,surprise!」 歡聲雷動,場內氣氛到達又一個高潮,無分男女,忽然都揮著手臂,叫:「打死他!打死他!」 這個泰國人,不知道原名是否真的叫休曼,後來羅韌才知道,他是泰國本土拳手,曾經贏得過拳王稱譽。 而拳王,絕非亂叫的。 實力懸殊,羅韌只擋了十來個回合,對方一記重拳過來,他幾乎是當場休克,重重觸地的刹那,聽到雷鳴一般的掌聲,然後有道黑影,像是陰雲,向他罩過來…… 就在這個時候,場內響起槍聲。 連發,像小型衝鋒槍,嗒嗒聲不絕,並不打人,打牆,也打燈,牆皮剝落,磚屑橫飛,崩裂的玻璃片像急雨,嘩啦啦落在拳賽臺上。 場中刹那間亂作一團,鬼哭狼嚎,狼奔豕突,男男女女抱頭鼠竄,那個泰國人早跑的不知道哪裡去了,場子裡的打手在高處吆喝著,揮著手槍,漫無目的開槍。 終於安靜下來了。 羅韌睜著充血腫起的眼睛,掙扎著抬頭,看到兩個模糊的人影,向著拳賽臺上走過來。 其中一個,在後門處見過,手臂上有漢字刺青,清瘦,彬彬有禮,臉上習慣帶著笑,是個日本人,叫青木。 另一個,是個小個子黑人,尤瑞斯,吊兒郎當,腦袋上披一塊彩色金線的頭巾,右手拿一把微型衝鋒槍,嘴裡叼一根棒棒糖。 他走到羅韌身邊,槍夾在腋下,像是夾了根甘蔗,左手握拳,右手把羅韌的一隻手攥出來也彎成拳,然後兩拳的拳面一碰。 說:「哦噎!」 羅韌昏了過去。 再次醒來,是被說不清的、莫名其妙的聲音吵醒的。 睡在一個木頭房子裡,後窗開著,望出去是密密的林子,林子深處,西斜的陽光閃著灼人眼的金光,有飛鳥在其間啁啾,又有悠揚琴聲,不成章法的鼓點…… 羅韌掙扎著下床,扶著牆,一步步蹭到門口,推開。 青木坐在高處的大石頭上,彈著尤克裡裡,唱他聽不懂的日文歌,後來才知道,他唱的是枕歌,青木來自北海道,祖上是漁民,總要出海打漁。 那首歌唱的是:「今晚睡的是絲綢枕頭,明天出海就要枕著波浪了,我問枕頭我睡了還是沒睡,枕頭說話了,說我已經睡著了……」 鼓點是尤瑞斯打的,抱著一個手鼓,大跳大跨,像非洲原始部落裡跳舞的土人。 炊煙陣陣,灶房裡傳出晚飯的香氣,有人進進出出,好奇的打量他,廊下的木地板上,胡亂堆著芒果、香蕉、榴槤,還有或長或短的……槍。 羅韌倚著門站定,胸口還因為之前那個泰國人的重拳而隱隱作痛。 想著:這些是什麼人呢。 §第六卷 第4章 青木、尤瑞斯,還有眼前見到的這許多人,都是雇傭兵。 而這些,跟菲律賓的局勢有關。 據統計,菲律賓國內反政府武裝與政府持續衝突,政局長期不穩,尤其是在南部棉蘭老島,綁架、械鬥、極端主義事件層出不窮,近來雖有好轉,但就在2015年初,韓國政府還針對該地區發出過特別旅行警報。 所以更加不遑論羅韌待的那幾年,規則、秩序統統被拋諸天際,蔚藍海水圍湧著的明珠島嶼,成了國際旅遊組織眼中「最危險的旅遊地」,同樣也是投機者、冒險家、各種罪惡孳生的溫床和天堂。 針對富裕階層和外來遊客的綁架層出不窮,動輒索取千萬美元的高額贖金,巨大的利潤引來更多配備現代化武器裝備的各方力量參與,有消息揭露,多起綁架案,竟然有警務人員參與在內分一杯羹。 於是,像羅韌後來參與的這種,持槍私人武裝,應運而生。 他給木代解釋:「雇傭兵不像常人想的那樣就是冷血的殺人機器,雇傭兩個字,點明了這是一種生意關係。」 和綁架團夥對抗的持槍私人武裝,像是名不正言不順的警局,雖然也收高額傭金,卻成了民眾更加願意去相信的,可以在身不由已的洪流中抓住的一根稻草。 羅韌嘲笑自己:「有一句話叫心比天高,身為下賤。我總有那麼些堅持的東西,說白了也是矯情。譬如打黑拳,做都做了,還總想著下手不要太狠,自欺欺人的想給自己和別人都留點餘地。再譬如做雇傭兵,同樣去賺這種拿命拼的錢,又希望賺來的錢能心安一點……」 木代說:「可能這也是青木他們看中你的地方啊。」 羅韌想了想,點頭:「也是。」 刀頭舔血,總有死傷,青木和尤瑞斯去地下拳場,是為背後的老闆去物色新的血液力量。 而在他們的圈子裡,流行著一句話:世界上最強的格鬥技術不是出自比賽冠軍或者英雄,而是來自黑市上掌握著超高徒手殺人技術的這些毫無感情的機器。 所以,遇到羅韌之前,兩個人,還有其它的兄弟,已經在棉蘭的地下拳場流連過一段日子了,橫挑鼻子豎挑眼的否決一個又一個人。 尤瑞斯的否決理由通常是:沒我帥。 而青木會說:這個人沒有靈魂。 尤瑞斯對青木的腔調嗤之以鼻:這個喜歡談禪宗的日本人,不事武裝的時候,簡直是個文藝男,閒暇時不是擺弄他的尤克裡裡,就是吟一些莫名其妙的句子。 比如:古池塘,青蛙跳入水中央,一聲響。 尤瑞斯並不知道那是松尾芭蕉的千古名句,只覺得是脫了褲子放屁:跳下去當然撲通一聲響,因為青蛙會游泳,不像他,跳下去只會呼天搶地亂撲騰,因為怕被淹死。 所以,想讓這兩個人達成一致是件困難的事。 青木後來對羅韌說:「羅,我覺得你是個有底線的人,不管我們做什麼事,境遇多麼糟糕,底線提醒著我們,我們還是個人——你跟他們不同,他們是掙錢的機器,你是掙錢的人。」 歡聲雷動的拳鬥場裡,青木讓尤瑞斯留意羅韌。 尤瑞斯披著彩色頭巾,像印度姑娘披著紗麗,轉著手裡的袖珍單筒望遠鏡,叼著棒棒糖對羅韌挑肥揀瘦:「亞洲人,黃皮膚,他沒有我這樣黝黑發亮充滿著男人力量的肌肉……」 場內,泰國拳手一記重拳,羅韌重重倒地。 青木急了:「尤瑞斯!」 尤瑞斯向他咧嘴一笑,露出白的發亮的牙齒:「說好了的,沒我帥,就不能通過……」 話還沒完,披著的頭巾突然撩開,黑洞洞的槍口外指,青木還沒反應過來,嗒嗒的槍聲響起,尤瑞斯怪叫,吹著口哨,興奮到無以復加…… 木代笑起來,她喜歡尤瑞斯這樣鬼精鬼靈的肆無忌憚。 「他們兩個把你救出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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