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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六


  是有那麼一陣子,他看誰都不順眼的時候,特別喜歡跟聘婷待在一起,全世界只有她不挑剔他。

  但是其實,她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只會叫他「小刀哥哥」。

  而再後來,身邊的每個人,都突然可愛起來,一萬三都說不明白,是自己變了呢,還是這個世界變了。

  因為是大清早出發,又趕的早班機,中午沒到就落地重慶,馬上趕小巴車,馬不停蹄,日落之前,已經到了曹家屯的前站,也就是那個小雜貨鋪。

  這裡尤為重要,從現在開始,每一步都要分外留意。

  木代假稱兩個人是青山在城裡的朋友,專門過來參加婚禮的。

  向店主打聽曹嚴華的時候,她不再提名字,著重描述外形特徵。

  「胖胖的,壯,個子沒我高,差不多五天前到的,在你這打過一個電話。」

  店主很快就想起來了:「是,是有一個,看著面生,但是說話帶本地口音,往曹家屯去了,跟曹家大丫頭前後腳到的。」

  一萬三插了句:「曹家大丫頭?」

  「就是曹金花……不對,叫曹堿泥……好端端改什麼名兒,聽著跟鹽鹼地似的……」

  跟曹金花前後腳到的,那以後,曹嚴華就沒音訊了,難不成,真跟這個曹金花有關?

  出乎意料的是,曹家屯居然還在村子牙口上,支了個可樂的傘蓬,專門有人守著,登記來客。

  一萬三迎上去,大喇喇說是從北京來的,青山的朋友。

  居然是北京這樣的大城市!登記的人激動了,邊上圍著的小孩兒們撒丫就往村裡跑,邊跑邊叫:「青山哥,青山哥,北京人!」

  約莫五分鐘之後,青山被更多的娃兒簇擁著往這邊來了,腳下飛快,心情激動兼納悶:他不記得自己有過北京的朋友啊?

  遠遠望見一萬三和木代,更懵了。

  一萬三可不給他發問的機會,一個熊抱迎上去,狠狠捶他後心:「青山兄弟,好久不見!」

  覷個空子,他湊到青山耳邊:「其實,我們是你表哥曹嚴華……土墩的朋友。」

  曹嚴華曾經提過,跟這位二表弟關係很好,多年來一直通過他溝通家裡的資訊——一萬三覺得,不管他有沒有參與把曹嚴華騙回家的局,兄弟情深,總不會對曹嚴華不利的。

  青山先驚後喜,他年紀其實不算大,二十五六歲,但或許是長期的日曬勞作,笑起來的時候,滿眼的紋,看著顯老。

  他趕散周圍的娃兒們,又是激動又是莫名。

  「你們跟我表哥一起來的?他人呢?是不是不敢進村啊?我老早跟他說了,我舅爺就是嘴上狠,嚷嚷著打斷他的腿,哪能來真的啊。早該回來了。」

  說到這,樂的合不攏嘴:「他是不是真怕舅爺打他,所以特意帶朋友來,還是北京的?有外人在,舅爺就不好意思動手了?」

  又伸長脖子東張西望:「哪呢,我表哥哪呢?」

  這表情不像作偽,邊上的木代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眉頭,曹嚴華回到村裡,如果想跟人聯繫的話,唯一的人選,就是青山了。

  連青山都不知道他回來過,難不成沒回到村子就半路被綁了?誰綁的?曹金花?

  一萬三打哈哈:「這個不急,不急,晚點我們細說。」

  青山有點想不通,但淳樸好客的天性很快壓倒一切:「那家裡坐,暫時就說你們是我朋友好了。」

  他喜滋滋的,帶著木代和一萬三往家裡走,每次在路上遇見人,總不忘驕傲地介紹一記:「北京來的!」

  一路上,木代仔細打量。

  四圍是高高低低的山,曹家屯其實是在個山凹裡,但是並不算封閉,進出都有路,住戶約莫三十多家,也不算大的村子。

  但小有小的好處,辦起喜事來,分外一致。

  路上,木代問了句:「新娘子呢?」

  青山說:「在家呢。」

  又解釋:「還有幾天就婚禮了,我們這的規矩,婚禮前幾天,男女雙方不見面的。我總要在外應酬,所以她就在家裡待著,一直不出門。」

  又比劃說家裡房子的格局是前後院,這些日子,為了避免見面,他連後院的門都沒踏進去過。

  木代尋思著該怎麼不著痕跡地向青山打聽一下曹金花,沒想到的是,她居然自己先找上門來了。

  當時,她和一萬三已經到了青山家了,正在堂屋裡喝茶,外頭響起了曹金花的聲音。

  聲音裡,透著喜不自禁。

  「聽說兩客人,北京的?半個老鄉啊。」

  話音未落,一步跨進門來,在一眾鄉人間,一眼就看到木代和一萬三。

  她自我介紹:「我叫Jenny,曹簡妮。我在北京打工五六年了,你們北京人?大家半個老鄉啊。」

  又很是自來熟的挨著木代坐下:「妹子,多大了?跟青山是朋友?怎麼認識的?」

  問是問的多,但好像不當真指望她答,馬上又絮絮叨叨開了,話題跳躍的也大,北京的地鐵堵、房租貴、空氣不好,等等等等。

  木代很小心地應付她每一句話,對她的眉眼神情都看的仔細:這個人,是不是在笑裡藏刀呢?

  果然,忽然之間,曹金花的話題就變了。

  「人活在這世上,其實每天都充滿了風險。意想不到的,有時候,好端端出門,就再也沒能回家了。在路上走著走著,也能走沒了。」

  木代心頭一緊,臉上卻不動聲色:「是啊。」

  曹金花握住她的手,語重心長:「所以啊妹子,未雨綢繆,提前規劃很重要……」

  她遞過來一張名片。

  北京大西洋人壽保險有限公司,業務代表Jenny Cao。

  §第五卷 第10章

  曹金花業務熟練,工作開展的文采斐然。

  「無處不在的風險,就像這自然界的狂風暴雨,向我們的生命襲來。保險是什麼,就是在你頭頂,撐開一把大傘,為你擋風遮雨……」

  木代好不容易找到插話的機會:「我沒有錢……」

  「正是因為沒有錢,才更加需要保險,你想想,大病、重災,有錢人腰纏萬貫,最多是多出點血,但我們窮人呢?唯一能依靠的就是保險……」

  木代繼續掙扎:「以前,我紅姨給我買過保險……」

  「保險,是一個全面的保障體系。以前買過,不一定全面,意外險跟大病補償是兩個險種,大病補償的,又不一定帶住院補貼醫療,而且以前的險種設計很多漏洞……」

  一萬三屁股粘著板凳面兒,往外挪了點,又往外挪了點。

  木代還在風暴中心垂死抵抗:「那個……我現在年紀還小,或許以後……」

  「正是因為年紀小,費率便宜,年輕時買更合算。你知道嗎,同樣的保額,20歲的人和40歲的人買,前者每年繳的保費幾乎要便宜一半……年紀更大的,60歲的,想買保險公司都不讓他買……」

  木代看出來了,跟曹金花,大概是不能對著幹的。

  她站起身,朝人要了紙筆,三筆兩繞的,寫下了曹嚴華的號碼。

  說的真摯誠懇:「我也覺得,我是挺需要一份保險的。但是,我的工資,是交給我哥的。要麼這樣,你去跟我哥說,他給錢,我就簽單。」

  曹金花喜憂參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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