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尾魚 > 七根凶簡 | 上頁 下頁 |
二三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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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此而止。 尹二馬正聽到興頭上:「沒了?」 神棍說:「沒了,然後老子就騎青牛出關了,出關之後杳無音訊,誰也不知道他去哪了。」 尹二馬端起小酒盅,哧溜一聲幹底,他大概酒量不行,剛一杯下去,面膛上已經罩了紅。 神棍趕緊又給他斟滿:多喝點好,酒後吐真言嘛。 尹二馬說:「還有後半段呢,你不曉得吧,也是,你肯定不曉得。」 他爬下床,撅著屁股在炕底倒騰了一番,翻了個紅底大花布的布包出來,示意神棍:「你看,打開了看。」 隔著布,神棍伸手摸了摸,硬邦邦的。 一層層揭開,居然是幾根寬大的木簡,但每一根都不全,明顯被燒過,上頭密密麻麻的纂字,簡與簡之間,本來應該是用麻繩連接的,現在已經朽爛不見,只剩下木簡身上的繩頭。 神棍驚訝:「七根凶簡?」 再一想不對,數目不對。 尹二馬嗤嗤的笑:「這哪是凶簡啊,就是簡書。但是有年頭,不瞞你說,我要是拿去賣,別說拖拉機了,能換幾輛大卡車呢。」 說著,又是哧溜一聲,酒到杯幹。 神棍趕緊添酒。 尹二馬拈起了一根給神棍看:「看見沒,這頭黑的,那都燒的——這東西,火場裡扒拉來的,焚書坑儒聽過沒?焚書坑儒,秦始皇燒的。」 神棍興奮的一顆心砰砰直跳,這趟真不白來。 尹二馬端起酒杯:「所以我說你肯定不曉得,當年那焚書,那叫盡收天下之書,不到三十年,除了老皇帝允許的,其它的書,燒的乾乾淨淨,很多典籍從此失傳——我跟你講,文化是脆弱的,說沒就沒啊。」 「那這些木簡……是怎麼保留下來的?」 據尹二馬說,那年月,他們尹家的先人,在官府裡做小官。 當時,秦始皇的焚書令是,除了特定的一些書籍外,其餘的,都要上交官府進行焚毀——說來也巧,那位尹家的先人,恰被攤派了負責這一塊工作。 可以想見,他盡職盡責地銷毀,然後,趁人不備,搶出了這麼幾片他認為尤為重要的——或者說,是對尹家來講尤為重要的。 尹二馬指那些木簡:「這一段,講的就是八卦觀星台。話說回來,你知道咱這為什麼叫『老子行停處』嗎?」 「為什麼?」 「就上接著你講的,尹喜擔心七根凶簡解封,而老子打包票說,這世上沒人可以解開。」 他像是說書打板,手掌往桌邊那麼一拍,神棍很配合地又斟上一杯酒。 神先生,你是文化人,你應該知道,世事無絕對。 老子是個聰明人,好幾千年前就出了書,他能想不通這個理兒? 所以,老子出函谷關,差不多就到咱們這尹家村的時候,越琢磨他就覺得越不對,於是從牛背上下來,差了一個路過的人,讓他幫忙去把尹喜給請來。 這尹喜,你別看他是個當官的,他是老子的崇拜者,一聽老子叫他,趕緊就顛吧顛吧來了。 老子跟他說,這世上事變幻莫測,以後的事很難說,放眼當今之世,他敢講「無人可以解開」,但是百年之後呢?千年之後呢? 尹喜這個人你一定也知道的,他是「精通曆法、善觀天文、習占星之術」,所以老子和尹喜商量,造觀星台。 這觀星台,不是你想像中看星星的大土檯子,不知道你看過沒有,就在這半山坡的山包包上,很不起眼,冷不丁一看,還以為就是路邊的石頭。 但當年,尹喜是「進深山,採石無數」,終於讓他找到這一塊奇石,在這一帶勘定方位之後設下,石面形同八卦,像是抱尾雙魚,其中半面稍微低窪一些——正因為低窪,所以才能積水。 說到這積水,也有講究,你別看有時候水挺髒,但是只積天上落下的無根之水,比如雨水、雪水,而且吧,夏天絕不會曬乾,冬天也不可能上凍。 老子拜託尹喜,要安排人,每天晚上查看這塊八卦觀星台,他說,如果什麼都看不到倒是好事,萬一什麼時候,在八卦觀星臺上看見有星星出現,那就糟糕了,而最糟糕的是…… 說到這裡,尹二馬頓了一下,拈了幾顆花生米下酒,定了定神。 神棍沉不住氣:「最糟糕的是什麼?」 「最糟糕的是,當那些星排列成七星北斗,並且持續長亮的時候。」 七星北斗?這有什麼糟糕的呢?神棍想不通,私心裡,他覺得北斗星還挺招人愛的,像勺子一樣,野外生存的時候,還可以借助北斗星辨認方向。 尹二馬像是看出了他的疑惑,手指輕輕點了點桌面:「神先生,南斗主生,北斗主死,這七根凶簡,可都是主死的不祥戾氣啊……」 北斗主死……北斗七星…… 神棍的腦子裡忽然冒出一個念頭來。 原始社會,由於社會生產力極度低下,導致人類有最原始的自然崇拜,比如崇拜風、雷、電等等自然力。 而在這之中,最重要的一種,是星辰崇拜。 七根凶簡和北斗七星聯繫在一起,會不會是最原始的星辰崇拜? 而七根凶簡要靠鳳凰鸞扣克制,鳳、凰、鸞是用來作為圖騰的吉祥玄鳥,代表著原始的玄鳥崇拜。 怎麼越聽越覺得,像是兩種力量的互相制衡呢? §第五卷 第4章 讓神棍鬱悶的是,接下來,從尹二馬嘴裡就問不出乾貨了,或者說,越問越讓自己著急。 譬如他問,老子有沒有說,當那些星排列成七星北斗,並且持續長亮的時候,該怎麼辦呢? 尹二馬看著他嘿嘿笑,一張臉透著酒紅。 估摸著是不願意答,神棍換了個問題:這木簡在你們家一直保存了兩千多年嗎?你們家裡,由古至今,每天晚上都要去八卦觀星台觀星? 尹二馬說:「不是啊。」 不是?神棍完全懵了,還想再追問,尹二馬身子往前一倒,腦子往桌面上一磕,鼾聲如雷,酒氣沖天。 剩下神棍在邊上茫然拈花生米吃,過了會,他忽然想到什麼,趕緊把那幾根木簡擺正,手機掏出來,逐一拍過。 神棍發到群裡的,就是這幾張照片,說這東西可能跟七根凶簡有關,極其重要,讓他們上網比對字體,查查上頭講的都是什麼。 羅韌和炎紅砂可能在忙別的事,短時間內都沒回復,木代時不時要應付工頭,所以這事就交給一萬三和曹嚴華。 兩人給羅韌發了資訊,表示要借用他房間的電腦。 沒回復,先開機試運氣,本來還擔心有密碼,居然沒有,暢通無阻就亮了屏。 論理該先點流覽器。 曹嚴華壓低聲音:「三三兄,你說我小羅哥電腦裡,會不會有那種片子?」 他擠眉弄眼,一萬三心領神會:「沒准還有那種圖片呢。」 說話間,滑鼠移到存儲盤上:「翻嗎?」 曹嚴華說:「這是不道德的事,但是為了我小師父……」 一萬三說:「可不,這也是為了小老闆娘,有些男人隱藏的很深。」 於是翻。 大失所望。 羅韌這電腦,之所以扔在這,好像就是無所謂作「公用」的,幾乎沒有任何存儲下載內容,而且,流覽記錄全部清空,一點痕跡都沒有。 半晌,曹嚴華喃喃:「我小羅哥隱藏太深了……」 兩人對視一眼,悻悻開始幹活。 搜了纂字體網,又開了簡體纂體線上轉換生成器,一萬三負責一個一個比對,曹嚴華則根據一萬三的發現在一邊的白紙上逐字謄寫。 人專心做事的時候,大概就會覺得時間過得尤其之快,才剛翻譯了一小半,隔壁的工程就已經結束了,甚至能聽到結帳算錢和那幾個泥瓦工下樓的聲音。 再次抬頭,天都快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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