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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七


  那人說:「你去過我家的,你忘了?我姓武啊,你當時開車來的。」

  又看木代:「你朋友啊?」

  羅韌一下子反應過來:這是武玉萍!

  木代有點慌,遮遮掩掩想拉上口罩,武玉萍還在那寒暄:「也趕巧了,我一出門看見你,心說這小哥眼熟,想好久才想起來,人一老,腦子就是不活……」

  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對……

  羅韌看著武玉萍,心念微動間,一把握住木代的胳膊,示意她不要戴口罩。

  然後把木代推到武玉萍面前。

  問:「你不認識她?」

  武玉萍打量了木代一通,笑起來:「我上哪認識她去,我又沒見過她。」

  §第四卷 第26章

  武玉萍走了之後,羅韌半天回不了神。

  他在群裡發了句,你們誰用血試過武玉萍了?

  陸續回復:沒,沒,我也沒。

  這似乎不合常理,羅韌的眉頭擰成一個疙瘩。

  木代拉他:「走啊,太陽都下去了,還要去找丁國華呢。」

  只好先把疑慮放到一邊,查了電子地圖,確定最近的步行線路。

  路上,木代說:「真奇怪,我在這裡住了四年,一點熟悉的感覺都沒有。」

  她偏頭看羅韌:「像是一棵蘿蔔,被硬插到青菜地裡,左看右看,都不覺得是自己家。」

  羅韌白她:「你想打個比喻我不管,為什麼是蘿蔔?」

  木代露在口罩外的大眼睛滴溜溜轉,抱住他胳膊說:「大概是我跟蘿蔔在一起待的太久了。」

  羅韌笑,摟住她肩膀,一如任何一對熱戀中的情侶。

  不過,在大街上招搖過市,木代還是忐忑的。

  問他:「員警會分外注意我嗎?」

  羅韌說:「他們會猜測你跑了、找到隱蔽的地方躲起來了,即便露面,也一定鬼鬼祟祟形跡可疑,很少有犯罪分子這麼囂張,牽著男朋友沒事人一樣逛街的。」

  木代說:「以前不覺得,現在居然羡慕那些能在陽光下昂頭大步走的人。」

  她明明不是罪犯,卻揣了一顆過分警醒的心,帽子口罩,見人就低頭,看到警車過,手臂上會起細小的顫慄,下意識的,會去看周遭環境:從哪逃最合適?

  羅韌隔著口罩捏捏她的臉:「很快過去的。」

  木代說:「如果過不去呢,如果功虧一簣呢?」

  問完這話,街道上的喧囂聲似乎都小了,生活是個首鼠兩端的婊子,一邊說著公理正義,一邊又漫不經心送著冤屈的人飛血上白練。

  別想著等老天來洗刷你的冤屈,大氣層離地最近的對流層高度平均十到二十千米,地面上那麼喧囂,老天哪能聽到你纖薄的那一聲冤枉?

  羅韌說:「那我就帶著你走,咱們永遠不為自己沒幹過的事買單。」

  「走到哪去呢?」

  會被通緝,會被追,去國外嗎?國門都出不了吧。

  羅韌問她:「坐過飛機嗎?」

  「坐過。」

  「最高的地方往下看,看不到國界、政府、機構、組織、條例,只有土地、河流、山丘、平原。愛走到哪就走到哪,全世界都是我們的。」

  說話時,陽光斜斜下來,正照著他的臉,羅韌下意識抬手去遮,陽光透過手指的罅縫,在臉上投下明暗不定的影子。

  木代笑起來,忽然上前兩步,雙手環住他的腰,想埋頭在他懷裡,前頭的帽檐作梗,只好側過頭。

  好的情人,像是一雙眼睛,帶著你看到更藍的天、更長的河,更廣闊的天地,那些困囿心靈的四壁,通通消失不見。

  糟糕的情人,只會讓你的目光一直內收,眼裡全是生活的逼仄狹小,未來的無望,關係的糟糕,有個大爺拎著買菜的籃子從邊上經過,咧著嘴看著兩人笑。

  木代也笑,還沖他眨了眨眼睛。

  不就是陷害麼,她想,潑過來的一盆髒水罷了,擰了毛巾擦乾淨就行,大不了沖個涼洗個澡,不見得我就能被一盆水淹死了。

  丁國華家,在一幢老式住宅樓的六樓。

  以二十年前就已經是主任醫生的待遇來看,這住宿條件,實在是差了些。

  天還沒有全黑,樓道裡已經暗的快看不見了。

  羅韌敲門,篤篤篤三下,然後側耳聽,門裡有動靜,看來有人在。

  或許應該讓馬塗文再多瞭解一下這個人的背景……不過算了,只是問個資訊,三兩句的事兒。

  有凳子拖動的聲音,遲滯的腳步聲,然後咯噔一聲,鎖舌打開,門只開了巴掌大的縫,縫的中間,架起一根防盜鏈。

  還有橫亙在防盜鏈之上的,一個老頭乾瘦而又警惕的臉。

  語氣生硬:「找誰?」

  羅韌看他:「丁國華……醫生?」

  「醫生」這兩個字好像戳痛了他的神經,羅韌注意到,他的瞳孔明顯收縮了一下。

  「什麼事?」

  羅韌覺得,丁國華這道門,今天自己大概很難邁得進去。

  索性單刀直入:「想向你打聽件事,二十年前,你是縣醫院的主任醫師,當時……」

  丁國華打斷他:「不知道。」

  羅韌失笑:「我還沒說是什麼事……」

  砰的一聲,門關上了,門頂上的鐵銹零星落下,從他臉上拂過。

  好大一碗閉門羹。

  羅韌轉頭看木代:「關於丁國華,除了姓名地址,就沒有些別的背景資訊?」

  羅韌給馬塗文打電話,馬塗文嫌他不夠耐心:「萬烽火那你也知道的啊,消息都是一點一點來的。」

  這倒是,萬烽火認為,消息貴的就是「及時」,像新聞一樣,今天各家爭搶的頭條,到了明天就是曬乾癟的黃花菜,所以他從來不捂,打聽到什麼就第一時間傳達什麼。

  羅韌問:「那還有沒有後續的消息?」

  馬塗文拿腔拿調:「你等著吧,我今天還會收一個快遞的。」

  背景音裡,有個女人的聲音:「哎呀沐浴露都沒了,讓你記得買,你腦子讓狗吃了啊?」

  羅韌默默收起電話,看來是跟八美又和好了,有些愛情的呈現形式也真是奇怪,扯頭髮抓臉橫眉瞪眼的,居然也齜牙咧嘴著天長地久下去了。

  他轉頭看木代,又抬頭看六樓那扇亮燈的窗:「馬塗文那可能會有新消息過來,先守一會吧,想吃什麼,我去買。」

  木代看著他:「羅韌,你從來不跟萬烽火那裡直接接觸。」

  這話沒錯,他總是通過馬塗文。

  羅韌笑:「所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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