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尾魚 > 七根凶簡 | 上頁 下頁
一九九


  不過馬超再往下說,他就知道不是了。

  「是個女的,四十來歲,張口就罵我沒長眼,要不是我當時嚇傻了,我肯定跟她沒完。」

  「不過也是報應,我跑了一段之後回頭,看到她在橋的另一頭摔了一跤。」

  一萬三彎下腰,邊上撿了塊石子,在地上畫著道道比劃給曹嚴華看。

  「這是橋,左邊是進城的,右邊是下鄉的。大排檔的地方在靠右邊的地方,張通也是在這墜橋的。馬超驚嚇之下,一直往左邊跑,在左邊的橋頭撞到一個騎電動車的女人,那個女人明顯是下鄉的,她騎車過橋,又在右邊的橋頭摔了一跤。」

  曹嚴華看明白了:「所以當時,還有一個目擊證人?」

  「宋鐵不能算現場目擊,他是後來撞見小老闆娘離開的——在宋鐵之前,還有這個女人,警方好像還沒找到她,我覺得,她的證詞很關鍵。」

  曹嚴華點頭:「我小羅哥之前懷疑宋鐵和馬超串供……但是這個半路殺出來的女人,不可能跟他們認識,如果我們先找到她,就可以問出她在橋上見到了什麼,如果連她都見到我小師父……」

  曹嚴華忽然打了一個寒噤。

  他看一萬三:「三三兄,我怎麼越查就越覺得,我小師父當時,就在橋上呢?」

  一萬三沒吭聲,但是他的眼神告訴曹嚴華,他也有這種感覺。

  §第四卷 第16章

  炎紅砂陪木代在房間裡等,太陽一點點下去,沒人回來也沒人打電話,炎紅砂有點坐立難安,一直去看手機螢幕。

  木代看了她一眼。

  炎紅砂馬上說:「一定沒事的,你放心吧。」

  木代說:「如果有好消息,早就來了。」

  炎紅砂不吭聲了。

  誰都樂意去做那個早早捎來好消息的報喜鳥,但對於壞消息,拖的越遲越好。

  炎紅砂等的越來越忐忑,門響的時候,她幾乎是飛撲過去的,木代反而平靜,就坐在那裡,微微抬頭,好像因著這長久的等待,她也不太期望驚喜似的。

  進來的是羅韌,木代聽到他在門口吩咐炎紅砂給一萬三他們打電話,催兩人快點回來。

  然後進來,迎上她的目光。

  對她說的第一句話是:「血樣我已經想辦法送進去了,結果應該這兩天就出來。」

  血樣?木代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HIV抗體檢測的事,但真奇怪,現在對她來說,她已經沒那麼關心了。

  她近乎滑稽的想,如何才能忽視一個麻煩呢,兩個方法,或者解決它,或者用另一個更大的麻煩來殺死它。

  羅韌不想隱瞞她:「宋鐵那裡,我覺得,他沒有說謊。」

  雖然事出倉促,沒法準備測謊用的各種精細儀器,但見宋鐵之前,羅韌心裡還是有一套成形的法子去對他進行簡單測謊。

  微表情、眼神、肢體動作、反應時間、問題的拆分和故意反復提問,他用這些,對付和逼問過老奸巨猾的悍匪,用在宋鐵身上,殺雞的牛刀罷了。

  宋鐵是個老實的普通人,四十來歲,沒見過什麼大世面,時不時就緊張。

  他說:「我基本不打麻將,就那天,被個同事拉去,鬧到半夜……」

  語氣裡說不出的沮喪,覺得,當時如果老實回家,就不會遇到這種麻煩事了。

  那天晚上,牌局半夜兩點多才結束,他輸了不少,心情沮喪,悶悶不樂地沿著河道回家。

  夜風颯颯,大馬路上基本沒人,路燈都暗下去好多,遠處是那條跨河大橋,橋上每隔一段就有橋燈,如果離的遠,乍一看,就像是憑空浮在河面上空有序排列的大珠子似的。

  當時也巧了,宋鐵一抬頭,看到有什麼從橋上栽了下來,但沒落水,砸在下頭的橋堤上,砰的一聲。

  宋鐵心裡打了個突,腦子裡冒出一個念頭:不會是個人吧?

  努力睜眼去看,橋上影影綽綽的,好像還有別人。

  他鬧不清楚情況,原地站了半天才又往前走,走了沒幾步,前頭蹬蹬步聲,一個平頭男蒼白了臉向著這邊飛跑,跟他擦身而過。

  宋鐵當時避縮了一下,但有注意去看平頭男的面貌,下意識的,他覺得如果大橋上真的出了什麼事,這樣張惶失措逃跑的人,沒准就是兇犯。

  所以,第二天的刑偵順序其實是:有人報案——警方在附近調查詢問——宋鐵提供了線索,他給的畫像,是平頭男。

  這也是警方認為兩名證人沒有串供的原因:馬超和宋鐵互不認識,宋鐵說起那個「嫌疑人」的時候,只能給出大致的樣貌和衣著。

  馬超被找到並詢問之後,才反牽出木代——而員警跟宋鐵提起這一節的時候,他一下子反應過來:「那個女孩子嗎?我也見到了!」

  他對著羅韌絮絮叨叨:「我之前沒跟員警細說,因為我不以為是那個女孩子的,因為她……怎麼說呢……」

  宋鐵繼續沿著河道走,快經過橋口的時候,木代從橋上過來,宋鐵很注意地看了她很久。

  這個姑娘,看起來像個文靜的女學生,長長的頭髮,雙手插在衣兜裡,慢慢從他面前經過。

  宋鐵說:「她看起來就是那種好女孩子,好人家的姑娘,怎麼能半夜在外頭瞎跑呢,多危險啊。如果是那種流氓小太妹倒正常——就因為不是,我挺留意看她的,對她的臉印象很深。」

  他當時還做了種種設想:平頭男是從橋上跑過來的,是不是他搶了這姑娘的東西?或者幹壞事了?

  轉念一想:不對,這姑娘神情這麼沉靜,不像是受過驚嚇的。

  就這樣一想一念間,兩個人就錯身各走各道了。

  木代沒有打岔,聽完了,也沒有發問。

  倒是炎紅砂忍不住:「那……那個宋鐵,是看見木代從橋上走過來了?」

  「宋鐵去公安局認過人,他說就是同一個人,不會認錯的。」

  炎紅砂喃喃:「那這就糟糕了啊……木代是跟員警說她當天晚上在睡覺,沒出去過啊。」

  一邊說,一邊擔心地看向木代。

  木代咬了下嘴唇:「我是在睡覺,我沒有出去過。」

  聲音有點飄,自己都覺得有點底氣不足,垂在身側的手,死死揪住了沙發的皮面。

  如果她當晚確實出現在橋上,那就說明,酣睡之間,發生了她個人控制不了的事情。

  說明她的所謂人格分裂到了自己無法感知也無法掌控的地步,也說明,她的確殺了人。

  木代攥起的指節發青,生硬地重複:「我在睡覺,我沒有出去過。」

  她聲音異樣,炎紅砂擔心地有點手足無措,好在,門外適時響起了敲門聲。

  是一萬三和曹嚴華回來了。

  炎紅砂急急把兩個人拽進來。

  迎著眾人質詢也似的目光,一萬三和曹嚴華尷尬地對視一眼,頓了頓,曹嚴華搓手:「這個,有點不太樂觀啊……」

  半夜裡,木代實在睡不著,她起身,摸著黑,坐到沙發上。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