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尾魚 > 七根凶簡 | 上頁 下頁
一五八


  羅韌開口了。

  「我們已經沒吃的了,裝備也不足。」

  曹嚴華愕然抬頭:「小羅哥,你這是什麼意思?三三兄找不到了啊!」

  羅韌沒吭聲。

  曹嚴華一張臉白一陣紅一陣的:「羅韌,你不能找到了凶簡就走啊,大家同進同出,我三三兄還生死未蔔的……」

  他去抓炎紅砂的胳膊:「紅砂妹妹,你說句話啊。」

  炎紅砂沒吭聲,出了這些事之後,她有些習慣性聽羅韌的。

  羅韌說:「我不是要丟下一萬三,但是我們在林子裡折騰很久了,衣服是濕的,肚子是癟的,再耗下去,體力只會越來越差。野人你也看到了,中刀中槍,都沒怎麼影響她戰鬥力。我們需要幫忙,更多人手、更多傢伙。」

  曹嚴華張了張嘴,找不到話來反駁,明知道羅韌說的有道理,還是拼命想找同盟。

  「妹妹小師父,你認識一萬三最久,你……」

  木代沉默了一會,說:「七舉村離這裡最近,我們加緊時間吧,先趕出去,因為……」

  她突然加了個「因為」,所有人都看她。

  羅韌問她:「因為什麼?」

  「好像……不止一個野人。」

  這話說出來,大傢伙有幾秒鐘的寂靜,炎紅砂警惕地朝外看了看,瑟縮似的縮了一下身子,曹嚴華聲音也小了,說:「我和三三兄在洞裡待了幾天,自始至終,就只有那一個女野人啊。」

  木代答非所問:「你和一萬三在山洞的時候,有沒有看到石壁上的畫?」

  「看到了啊。」

  「洞頂上的呢?」

  洞頂上也有?曹嚴華茫然地張了張嘴,又閉上,洞裡挺黑的,每次生火,都只照亮周圍那一小隅,他從沒想過去看洞頂。一萬三好像也沒注意過。

  「我剛剛上去,手電筒打到洞頂,我看到,洞頂上也有畫,一個挎著籃子的女人,身邊,簇擁了兩個小孩。然後,我忽然想起來,在那個女人的洞穴裡,看到的布娃娃,也是兩個。」

  羅韌覺得說不通:「但是曹胖胖說的沒錯,自始至終,我們只看到一個野人啊。」

  木代說:「我們最初,也只以為凶簡附在野人身上,那個女人出現的也很晚,但是不代表她不在啊。」

  短短幾句話,把曹嚴華說的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他磕磕巴巴:「那那那……出去,我們去找幫手……」

  又懇求似的看羅韌:「小羅哥,我們一定會進來的是吧?不會丟下三三兄的是吧?」

  羅韌給他吃定心丸:「你放心吧,不管這山裡還有多少野人,只要一萬三沒找到,我還會再帶人進來的。」

  多留無益,幾個人決定走夜路,雖然晚間行路的速度趕不上白天,但是多走一程是一程。

  羅韌主要靠星星和指南定位,結合之前殘留的記憶,有時木代會聽到他低聲呢喃著數位,1或者2。

  悄悄問他,羅韌說,這個是要靠背的,簡單來說,他們之前進迷宮走岔道,為了不走回頭路,要記下每一條路線,迷宮方位相對簡單,左走或者右走,左就是1,右就是2,一串看似簡單的數字,122122111,其實已經是一條線路了。

  再複雜一點,爬高或者竄低,就往里加數字,加3加4,這樣就是立體地圖。

  木代聽的瞠目結舌,自己也嘗試著去記,走一段就暈乎了。

  跟羅韌說時,羅韌笑著說了句:「你這種小腦子……」

  他突然刹住了不說,木代心裡打了個咯噔,抬頭去看,羅韌臉色如常,握住她的手,提醒她小心腳底下。

  木代心裡有點空,幾次去看羅韌的臉。

  總覺得,有些自己不想說的事情,他已經知道了。

  快黎明的時候,坐下休息了會,清晨的林子起霧,遠近一片茫茫,隔著兩三米就看不大清了,每個人都有點憂心忡忡,羅韌也擰起了眉頭:本來想等天明加快速度的,但是這樣的天氣,更難辨向了。

  待會,要吩咐曹胖胖他們跟緊點。

  正想著,前路傳來什麼動靜。

  木代也聽見了,周身驟然一緊,羅韌噓了一聲,伏下身子,耳朵貼近地面去聽。

  確實是腳步聲,有些雜遝,但並不重,不像是野人。

  羅韌站起來,示意曹嚴華他們都站自己背後。

  腳步聲更近了,霧氣中現出憧憧的人影來,當先的一個似乎也看到他們了,緊走幾步,哈的一聲從霧氣裡竄出來。

  羅韌松了一口氣,輕輕笑起來。

  是紮麻。

  他背上背著弓,腰裡插把馬刀,手上還抓著獵槍,手舞足蹈的,大叫著:「在這,找到啦,在這裡!」

  又用土語說了一遍。

  腳步聲大起來,幾個當地土人打扮的男人先後趕過來,都跟紮麻一樣全副武裝,臉上帶著靦腆的笑,打量著羅韌和木代他們。

  羅韌覺得有點不對:「你是來找我們的?」

  紮麻點頭:「是啊,你的朋友說你們還在山裡,可能會有危險,我們就來了。」

  朋友?一萬三?

  怎麼回事?羅韌感覺有點接不上,曹嚴華擠上來,激動的語無倫次:「是我三三兄嗎?他脫險了?他從野人手裡逃出來了?」

  紮麻聽不懂三三兄是誰,但是「野人」兩個字是聽懂了,他驕傲地一挺胸脯,手裡的獵槍舞起:「野人叫我們打死了!」

  §第三卷 第27章

  回去的路上,紮麻無比興奮,手舞足蹈地講著前一晚的事。

  ——我陪阿媽編竹帽,很晚很晚,聽到屋頂上咣啷一聲,有人往上頭扔石頭……

  ——阿媽心裡害怕,我就提著馬刀,拎著燈出來看,嚇了一跳,你們的那個朋友小江,就趴在地上,哼哼的……

  ——我以為他出事了,趕緊過去,他一抬頭,臉色緊張緊張的,嚇的我心裡突突的,他說,野人就在那……

  說到這,紮麻伸出一個手指頭,學著一萬三的樣子,偷偷指著一個方向,霧氣在身周飄,間或的,能聽到鳥兒黎明的唧啾。

  他壓低語氣:「我也看到了,在遠處的草垛子後頭,她以為自己藏的好,但是光打過去有影子啊,有一片影子。而且,她吸氣呼氣使的力大,那一叢草,一直在顫啊晃啊……」

  「我的頭皮發麻,一直麻到後背。我就叫,不是救命的那種大叫,我叫說,啊呀,有人生病了。」

  「村裡好多人都出來了,圍著小江,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有。」

  紮麻輕快地吹起口哨,把獵槍斜扛到肩上,給羅韌他們講自己那時候多麼聰明。

  把人引出來,人多了,他心也踏實了,小聲地,把消息一個接一個的,傳遞出去。

  一開始,有些人有點慌,但是很快就不慌了,村子裡,不是沒有竄來過野獸,有時也有狼啊野豬啊闖入,最緊張的年份,還來過熊,大家都會配合的很默契。

  女人和老人小孩很快回房,關門、落戶、上鎖、搬拖粗重的家什抵住門和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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