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尾魚 > 七根凶簡 | 上頁 下頁
九四


  羅韌決定過去把車一併開過來,炎紅砂不能走路,曹嚴華在水裡泡的失魂落魄,蔫蔫提不起勁兒,一萬三原本準備和羅韌他們一起的,但是臨走的時候,曹嚴華拼命沖他擠眼睛,險些把小眼睛都擠沒了。

  於是一萬三說,船上總得留個頂事的人吧。

  那就只有她和羅韌一起去了?木代低著頭,腳尖在地上抵啊抵啊,說不清是竊喜呢還是不好意思。

  過了會羅韌過來,說:「走吧。」

  好長的一段路,太陽漸漸落下,霞光把這一脈水路染成了黃金海岸,四圍靜靜悄悄,只兩人在沙灘上走,偶爾回頭,看到身後那一串腳印,他和她的。

  木代找話跟羅韌說。

  「你很會玩刀嗎?」

  羅韌說:「是啊,羅小刀嘛。要對得起這個名號。」

  「也是在菲律賓練的?」

  羅韌搖頭:「練刀很早就開始了,那個時候,聘婷叫我小刀哥哥,我為了在她面前耍神氣,在院子裡練飛刀。」

  他想起往事,忍俊不禁:「那時候我一練,滿院的人跑個精光,我叔叔偶爾有事出來,都要舉個鍋蓋當盾牌。還埋怨我說,羅小刀的刀子甩出去,他自己都找不到。」

  木代也笑,當年當年,誰沒有笨拙狼狽的當年啊。

  又問:「你要跟我聊什麼?」

  羅韌說:「晚上說吧,吃飽了飯再說。」

  木代心裡沒來由的一沉。

  還要吃飽了飯再說,是怕她聽了之後再也不想吃飯了嗎?

  羅韌在村裡買了不少魚蝦,還有燒烤的釺子,又吩咐木代去雜貨店買了飲料和零食,大包小包,很有些露營就餐的架勢。

  木代忍不住嘀咕:「今天發生那樣的事,膽兒都嚇沒了,你倒是興致還挺好的。」

  羅韌回答:「習慣了,以前遇到兇險的事,又活了下來,覺得像是賺到,總要大肆慶祝一番,玩的都很瘋,這裡是條件跟不上,如果是從前……」

  他沒有說下去,臉上卻不覺露出微笑,木代覺得,他可能又想起了那幫在石頭上烤魚片喝德啤的朋友吧,還有喜歡彈尤克裡裡的青木。

  上次聊到這個話題時,羅韌沉默以對,木代也猜出可能是他不想提及的往事,忙岔開話題:「那接下來,我們怎麼辦呢?」

  羅韌問她:「你覺得那只老蚌可怕嗎?」

  木代想了又想,遲疑著想點頭,又搖了搖頭。

  開始覺得可怕,是因為面都沒照一個,腦子裡太多臆測的想像和未知,今天見識到了,雖然情勢也兇險,但是知道了它有什麼本事,反而沒那麼害怕了。

  更何況,這次倉促間狹路相逢都能全身而退,下次,要是能做萬全準備,指不定誰占上風呢。

  在這種荒僻兇險的地方,居然能有一頓饕餮大餐,曹嚴華實在是喜出望外。

  他自告奮勇,去到村子裡拎了井水來洗魚洗蝦,又遍地揀柴,把篝火燒的旺旺。

  天完全黑下來,炎紅砂手上的串蝦釺子在火堆上翻著滾兒,口味或許不佳,但香氣四溢是真的,但即便是這樣,都舒緩不了她的緊張心情。

  她總忍不住回頭去看海面。

  ——要是老蚌襲擊我們怎麼辦啊?

  ——它會不會飛過來,像飛碟一樣,嗖的一下……

  說這話的時候,她擔心地拿手護住脖子,頭縮的不能再縮。

  木代覺得好笑:飛起來?血滴子嗎?

  羅韌說:「我們都知道,一隻蚌絕對做不到這樣的,從根源去想,還是凶簡作祟。」

  炎紅砂如墜雲裡霧裡:「凶簡是什麼東西啊?」

  曹嚴華也欲求不滿:「那個老蚌,到底是個什麼玩意兒,你們倒是給我講講啊。」

  很好,兩個人都資訊缺失也資訊互補,於是幾乎同時被踢出討論,「交流」完了再回來。

  這頭,一萬三擔心極了。

  如果還是附身,凶簡到底是附在骨灰盒上還是老蚌身上呢?

  羅韌說:「我對神棍說過的一句話印象很深刻,他說,凶簡可能是活的,彼此之間說不定能互通訊息。」

  「我們總以為凶簡害怕金木水火土,會下意識避開這些。可是換個角度想,它其實也可以曲線救國的,我甚至懷疑……」

  他忽然壓低聲音:「第一根凶簡是直接從張光華身上附到劉樹海身上的嗎?有沒有可能,在水底時,它離開張光華,附上了魚蝦,然後劉樹海落水的時候,又通過魚蝦附到劉樹海身上?」

  不錯,凶簡在人死之後會離開,這一點在聘婷身上驗證過,但它同時又怕水,這個時候,它需要可以在水裡自如行動的媒介。

  譬如魚蝦。

  一萬三想了想說:「可能還是我之前的思路受到局限,總覺得凶簡只能附身在人身上,現在看來,它只是下意識要離開『死』的東西,而只要是『活』的,它都可以利用。」

  木代噗嗤一笑:「那樹也是活的,花花草草也是活的,它也可以附身這些咯。」

  羅韌點頭:「有可能。」

  木代本意是打趣一萬三,沒想到羅韌居然認真以對,一時有些怔愣,鼻端忽然聞到焦味,一看,是自己釺子上的蝦在火裡燒焦了,趕緊舉起來,湊到面前懊惱地看了又看。

  不能吃了,上一個她烤的太生,咬了一口全吐了,這一次又太焦,成蝦炭了。

  羅韌從她手裡把釺子接過來,把自己的遞給她。

  都是在烤蝦,別人都是整頭整尾穿了就烤,他不是,也沒注意他是什麼時候把蝦去了頭,切了殼,挑了線,又用小餐刀在蝦身剜了十字口,塗了油,抹了鹽粒,時時轉著,翻烤均勻,送過來給她時,白裡微帶金黃的蝦肉向外微掀,才聞到味道,口水已經出來了。

  木代接過來,捨不得吃完,小口小口的咬,學著他說的,用舌頭把蝦肉卷到舌底,鹹香的味道像是小人,踮著腳在味蕾的琴鍵上跳舞,把她不敏感的味蕾從大夢裡一個個喚起來了。

  那種百花齊放,新芽萌出的幸福和暢快感,真是想馬上來一瓶德啤,灌它個酣暢淋漓。

  羅韌還在和一萬三繼續剛才的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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