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尾魚 > 七根凶簡 | 上頁 下頁 |
六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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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代問他:「後來呢,你家裡不接受你,羅文淼幫的你?」 羅韌哈哈大笑,怎麼可能,那時候,他心高氣傲,憋著一股子氣,怎麼可能像鬥敗的公雞一樣回到聘婷的面前,一次兩次尋求羅文淼的庇護?他已經是個成年人了。 「我做了一件後來想想很矯情,但是當時挺出氣的事兒。我掛了電話之後,當著朋友的面撕了護照,說,就這樣吧,我不回去了。」 迎著木代驚訝的目光,羅韌給她肯定的回答:「真的,我在東南亞生活了四年,大部分時間在菲律賓。」 木代說話都結巴了:「那……那你很辛苦吧?」 沒有護照,沒有正當的身份證明,哪能找到合適的工作呢,只能像黑移民一樣,電視裡演的,洗碗、刷盤子、迷糊拳,幹所有本國人不屑於幹的體力活吧? 等等,她想起以前有來酒吧的客人聊起過,說是東南亞那邊,色情行業很發達,不論男女,羅韌不會是…… 木代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不行,為了把這個荒唐的念頭從腦海中摒除出去,她必須問個清楚:「你在那裡……做什麼?」 這一次,羅韌沉默的時間,比以往任何一次都久。 就在木代快要沉不住氣的時候,他緩緩開口。 「我受雇於當地持槍私人武裝,是雇傭軍的一種。」 雇傭軍?好像聽說過,但那往往和什麼伊拉克、中東戰場連在一起,對木代來說,不啻於另一個世界。 羅韌笑了笑:「你可能不知道,菲律賓的情況特殊。」 是不一樣,菲律賓國內反政府武裝與政府衝突40年,有超過15萬人在各類暴力事件中喪生,綁架、械鬥、極端主義事件層出不窮,尤其是南部地區,孳生多起針對富裕華僑及外來遊客的綁架,甚至有跡象表明,因為員警隊伍的腐敗,多起綁架事件其實有員警參與其中,導致民眾一度自危,出事時甚至不願報警,轉而尋求其它管道。 持槍私人武裝應運而生,相比綁匪集團動輒上千萬美金的獅子大開口,他們收取同樣不菲但相對合理的多的酬金,與某些綁匪集團正面對抗,有些時候,交火的激烈程度,不亞於一場小型戰爭。 雇傭軍的招募,成員多來自國外退役特種兵,但並不局限,也面向平民或者亡命徒,只要通過嚴苛的訓練,就可以進入兵團。 木代愣了許久,默默理了一下時間:「那後來,是因為聘婷家裡出事,你回來了?」 羅韌搖頭:「在聘婷家裡出事之前。我在那裡得罪了人,不能待了。」 得罪了人?誰? 這晚上的沮喪,先前的抑鬱,在羅韌的故事面前,輕薄的好像不值一提。 黑暗中,羅韌好像來自另一個世界,木代不自覺的瑟縮了一下。 羅韌笑起來,聲音中無限自嘲惆悵:「有時候,帶著秘密,反而能走近,說出來了,卻突然覺得,跟你距離變遠了。」 他闔上眼睛:「很晚了,睡吧。」 第二天早上,木代被講話聲吵醒,睜眼時怔愣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是睡在羅韌家裡。 趕緊推開立櫃,羅韌不在,氣墊床什麼的早就收疊起來了,立櫃旁邊放了一雙她的小牛皮靴。 不是扔掉的那雙,應該是早上從酒吧拿過來的,穿上的時候,木代心裡好一陣失落。 漫漫長夜,同處一室,原本就互有好感,聽起來,感情應該是更進一步,可為什麼連她自己都覺得,跟羅韌的距離,好像突然間遠了? 她滿腹心事的下樓,小牛皮靴底踩在樓梯上,連步子都比平時要重。 一萬三居然在,坐在小魚池邊上,在陪聘婷翻手繩。 清閒的他!酒吧裡不要忙嗎?木代皺著眉頭走近,還沒來得及開口,一萬三先發制人:「小老闆娘,是羅韌打電話,讓我給你送靴子來的。」 又補充:「鄭伯剛出去買菜,讓我陪會聘婷。」 有理有據有節,讓木代找不到什麼雞蛋裡挑骨頭的藉口,她哦了一聲,左右看了看:「那羅韌呢?」 一萬三搖頭:「沒看見。」 他只顧著跟木代講話,怠慢到聘婷,聘婷老大不高興地瞪木代,又去拽一萬三的胳膊:「小刀哥哥,你快呀!」 小……小……小刀哥哥? 木代嚇了一跳,盯著一萬三:「她叫你小刀哥哥?」 一萬三也很無奈:「誰知道她,前兩天忽然這麼叫,我也嚇了一跳。不過鄭伯讓我別在意,你懂的,又不能跟她……講理。」 說到最後一句,聲音放低,明知聘婷聽不大懂,還是很顧及她的情緒。 怎麼又跟這個女的講話!小刀哥哥還要不要跟她翻手繩了?聘婷很生氣,手繩一扔,噌一下站起來,膝蓋上擱著的紅色毛線團滾落,滴溜溜滾到另一邊,在地上拉開長長的一道紅線。 有異樣的感覺從心底升起,但木代說不出是為什麼,走到門口時,她若有所思的回頭。 一萬三正一邊哄著聘婷,一邊彎腰從地上撿起線團,繞了又繞。 這一天都沒有再見到羅韌,連晚上都沒有出現,木代好幾次忍不住去看羅韌常坐的那張桌子。 今晚坐了個敦敦實實的男人,點了杯咖啡,喝的時候呼哈呼哈,像河馬飲水,隔著老遠都能聽到動靜。 工作的間隙,木代去翻顧客意見簿,羅韌的字剛勁漂亮。 ——該服務生熱情待客,值得表揚。 想笑,笑不出來,惆悵似的想著,羅韌這樣一個人,怎麼會有那個耐心,順著她玩鬧呢? 張叔走過來,說:「羅韌把昨兒晚上的事跟我講了。」 木代嗯了一聲。 「是她們家的人?」 「是。」 張叔有點緊張:「你……沒做什麼吧?」 木代看著張叔笑,笑的連自己都覺得淒涼:「我敢做什麼啊張叔,人家沒把我剮了,我已經很知足了。」 張叔有點訕訕的:「當初那件事兒,不怪你。」 木代笑的有點神經質:「你說的不對,你覺得是我錯,紅姨也覺得是我的責任,不然我們為什麼要搬家呢,不然為什麼你的第一反應是『你沒做什麼吧』,你生怕我動手,你覺得我本來就有罪,要是還敢對人動手,就更有罪了。」 她說的急了,胸口起伏的厲害,張叔尷尬地一直歎氣,僵持中,一萬三納悶地伸著腦袋過來:「聊什麼呢?」 木代鼻子酸了一下,她把圍裙解下了扔在吧臺上:「我心裡悶,出去走走。」 心裡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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