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尾魚 > 七根凶簡 | 上頁 下頁
三九


  幹,這裡是真的乾燥,感覺空氣中連一點水星子都沒有,喉嚨裡幹的厲害,嘴唇上都虛虛起了皮。

  屋裡沒燒水壺,木代去客廳裡找,也真是揹運,飲水機裡只接出半杯,一口就沒了。

  也真是邪門了,燒水壺都沒有?木代急急沖到羅韌門口,想敲門又忍住了。

  大半夜的,都在睡覺呢。

  但是不敲門,就這麼忍著嗎?

  正進退兩難,門忽然開了。

  燒水壺接上電,發出熟悉的燜水聲,木代終於安心,裹著外衣坐在沙發上等水開,順便打量著羅韌的房間,目光很快被一面牆吸引過去。

  像是電影裡見過的張貼案例的牆面,也有上次在古城小麵館,羅韌用便利貼給她貼出的那張表,不過原先打問號的地方已經換成了「「張光華」,有一條折線從張光華的名字處前引,盡頭處寫了三個字。

  函谷關。

  函谷關三個字用紅筆圈了又圈,打了個問號,顯然還是猜測。而另一頭,羅文淼的名字那裡也向後引了條折線,盡頭處寫著「聘婷」。

  同樣打問號,但不知為什麼,看的木代有點心酸。

  羅韌拿了杯子過來,裡頭放了些蓮子心:「這裡的確比南方幹很多,很多第一次來的人都不適應。」

  「你怎麼知道我在門外?」

  「鄭伯說了聘婷的事之後,我特別留心,有時候整晚不睡,但是……」

  他眉頭皺起:「到目前為止,我還沒有碰上……」

  說話間,目光落到那面牆上。

  如果真如之前設想的,是一種「病毒」,聘婷真的會是又一個攜帶者嗎?她的所謂異樣是發作初期的表現嗎?這種病毒又是如何在個體間實現傳播的?

  轉頭時,看到木代正不安地舔著嘴唇。

  羅韌伸手在她面前打了個響指,打的她一愣神:「別舔了,越舔越幹。」

  水燒好了,騰騰的熱氣,想喝又不敢,這一口下去,得燙掉一層皮吧,木代索性把臉俯到杯口上面,蒸汽一蒸,倒也舒服多了。

  羅韌看著木代,又好氣又好笑:「你沒帶唇膏嗎?」

  唇膏?平時倒也用的,但沒那麼必須,出門時也沒在意。

  羅韌從行李包裡翻出自己用的遞給她:「南方山溫水軟的,你也太掉以輕心了,這裡不管男女,人手一支的。」

  木代伸手去接,剛觸到管身,羅韌又縮回去了。

  他把唇膏旋出一段,拿過桌上擱著的直刃刀,把自己用過的那一頭削掉,才又重新遞給她。

  真是夠細心的,木代怔了一下:「沒關係的,我不介意的。」

  羅韌看她:「真不介意?」

  木代心虛地耳根都紅了。

  真不介意?想想還是挺介意的。

  木代低著頭,旋出了唇膏往嘴唇上抹,抹著抹著,忽然渾身一震,抬頭看羅韌。

  羅韌臉色凝重,伸出手指在嘴唇邊,做了個「噓」的手勢。

  看來,他也聽到了。

  不止是羅韌,鄭伯、一萬三、還有李坦,都出來了。

  這可不是鄭伯形容的那種「幽幽的、細絲樣」的歌聲,這就是在唱歌,聲音清亮,夜晚聽來分外明晰。

  幾個人走廊裡遇見,羅韌對著鄭伯使了個眼色,鄭伯心領神會:無關人等,就不要攙和了吧。

  他轉身給李坦和一萬三解釋:「聘婷她……這裡,不太正常,不好意思,吵著你們睡覺了,包涵、包涵。」

  語意裡軟中帶硬,有常識的人都聽得明白:哪個主人家,會隨便讓外人看到自己家人發病的樣子?

  李坦原本就不大關心,釋然之後轉身回房,一萬三也只好退了回去,心裡惋惜極了:怪不得門做的像欄杆一樣,那麼一個美女,居然是瘋子嗎?這世上還有沒有天理了?

  羅韌引著木代靠近。

  聘婷真的在跳舞,邊唱邊舞,動作的確大開大合,沒有哪個文靜靈秀的女子會這麼跳舞吧?

  有了《彈歌》做事件背景,木代看得相當明白:對,這就是上古時候的那種舞,不講究姿勢曼妙,隨興隨地而舞。

  聘婷的歌舞持續了約莫兩三分鐘,再然後,忽然停下,又恢復了那種沉默的眼簾低垂的模樣,安安靜靜的上床,蓋上被子,順手擰滅了床頭的檯燈。

  滿室寂然,床上的被窩隆起一塊,好久都沒有動靜。

  木代看的時候沒覺得,直到此刻,才感覺,像是有恐怖的餘味,自這間屋裡,四下蔓延著散開,不覺打了個寒噤,兩條胳膊上都泛起細小的顫慄。

  鄭伯嘆息著對她搖了搖頭,好像在說:看到了吧,就是這樣。

  他邁著沉重的腳步回房。

  羅韌站在柵欄前,一動不動,眼睛死死盯著床上的聘婷,垂下的手慢慢攥起。

  如果這真的是「病毒」,聘婷的症狀,是不是逐步在加重?當初叔叔羅文淼並沒有這種反應,難道說,各人反應不同,因人而異?

  木代也不知道這個時候說什麼話才最具安慰效果:「你放心吧,我會幫你的。」

  羅韌心中一動。

  幾次三番打電話,把木代請來,真的沒有私心嗎?有,她習武,又知道內情,是最好的幫手,萬一到時候聘婷出事,自己控不住場子,木代在這裡,抵得上三個四個五個六個鄭伯。

  可是,如果事情的嚴重性超出了自己的想像呢,木代不會有危險嗎?

  「我師父說,習武的人,算是半個江湖兒女,嫉惡如仇解危濟困,我勉強能做到啊。而且我紅姨跟這事也有關,所以我一定努力幫你的。」

  羅韌心中失笑,木代比他想的單純多了,那天晚上被嚇哭,他就看出來了,她這樣的,是只要別人對她好一點點,就會加倍去回報的,自己有沒有有意無意地利用她這一點,去博取她的同情?

  有吧,真的有吧,還算個爺們呢,想想有點汗顏。

  羅韌看她:「木代。」

  「昂?」

  「你明天搬出去,帶上你那個朋友一起。」

  「啊?」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