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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七


  這是肥皂劇看多了,孟千姿懶得理他,頓了頓又問:「單獨面見?還是說其他幾個姑婆也會在場?」

  辛辭答得含糊:「應該……都會在場吧,六姑婆可能不去,她不是一向跟人關係不好嗎。」

  孟千姿再次陷入沉默,頓了頓,突然一把抓住辛辭的手腕:「辛辭,你要幫我,我得知道她們說了什麼。」

  辛辭臉都白了,趕緊往回抽手:「千姿,你別坑化妝師好嗎,上次拉我做臥底,我成宿做噩夢,現在又讓我搞竊聽……」

  孟千姿手中死抓不放:「不難的,陶恬是負責後勤裝備的,有種聽音蝶,很小,可以當竊聽器用,是我們入山時,夾在枝上葉上,然後藏身聽鳥雀音的。範圍有限,不到二十米,我可以在氈房外頭找一處聽,現在大家穿得都多,你往姑婆雪帽裡,或者衣沿上一夾……」

  辛辭本來覺得這聽音蝶怪好玩的,聽到後來,又慌了:「我往姑婆身上夾,她們都是有功夫的,一個察覺,回手一劈,我可能就死了……」

  孟千姿哭笑不得:「不會的,那都是武俠小說上騙人的,你裝作不小心撞到……」

  辛辭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不行不行不行,你找老孟吧……」

  「勁松不可能的,我給你漲工資,加錢!」

  「不是,這個事兒它太難為我了,我不是這塊料……」

  「那就是不行?」孟千姿眼梢吊起,語氣陰惻惻的,「沒得商量了?」

  辛辭怒了:「千姿!我要給你提個意見!」

  孟千姿心裡犯嘀咕:怎麼著,她這先利誘後恐嚇,傷害了辛辭的自尊了?

  辛辭憤憤:「當你說要給人漲工資、加錢的時候,能不能具體一點?具體到數字?明確的數字才更有激勵意義好嗎?隨口一句加錢,加多少?一塊也是加啊!」

  「三倍!」

  辛辭掉頭就走,走到門口,又回身強調:「我可不是為了錢,千姿,我始終站在你這邊的,不管是上次偷槍還是這次搞諜報,我這個人,立場從不搖擺!」

  說完,一掀門簾,傲傲然走了出去。

  江煉直到臨近夜半,才見到了高荊鴻。

  除了曲俏,幾位姑婆都在,高荊鴻坐在炕桌邊,桌上的咖啡冒馥鬱香氣,杯碟很精美,咖啡勺上都有懸珠,一看就知道是自帶的,也算是講究到極點了。

  倪秋惠在一旁坐著,垂眼斂眉,仿佛自己和這場合無關,冼瓊花關心地詢問景茹司:「四姐,沒叫辛辭給撞出什麼來吧?我回頭讓千姿說說他,上個廁所,橫衝直撞的。」

  景茹司哼了一聲:「他那二兩骨頭,能撞著我?」

  氛圍倒是挺隨和,江煉在一旁的帆布椅上坐下,臉色很平和。

  景茹司覺得奇怪,偷偷跟冼瓊花咬耳朵:「小江今天怎麼了,我看他平時挺熱情的。」

  冼瓊花也有點納悶,看了看江煉,沒說話。

  是戲總得開場,高荊鴻拿咖啡勺在杯中攪了攪,看上頭一層虛浮白沫繞轉如渦,才很和氣地開口:「江煉是吧,聽說你和我們姿寶兒在……」

  她想了想,用了個很書面的詞兒:「……交往?」

  江煉點頭:「很認真的那種交往,不是一時興起,考慮得也很周全了,不需要再考慮一下、審視一下什麼的。」

  高荊鴻一愣,察覺出了這話上來就帶刺。

  景茹司向著冼瓊花遞了個眼色,仿佛在說「我就說吧」,倪秋惠略抬了下眼皮,又垂下,唇角掠過一抹很淡的、又帶點無奈的笑。

  氈房裡安靜下來,靜得只有勺碟相磕的輕響。

  過了會,高荊鴻又說:「是這樣的,你也知道,姿寶兒是山鬼王座,我希望,她能專注山鬼的事務……」

  江煉說:「首先,我聽千姿講過她的日常,山鬼的事務並不多,至少,需要她過問的事務不多,她還不至於忙到無法專注;其次,我記住這話了,以後,我會常提醒她要專注的。」

  高荊鴻拈勺的手微微一頓:「江煉,你是不是對我有什麼偏見,或者誤會啊?」

  江煉笑:「沒有。」

  沒有才怪呢,景茹司想抹額,冼瓊花眼簾一垂,忽然看到,景茹司背後的衣角下方,夾了只小小的聽音蝶。

  她下意識伸手去抓,手剛伸出,又止住了,然後改向上抬,很不自然地理了理頭髮。

  高荊鴻笑笑:「沒有就好。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我們山鬼,很重誓約的,姿寶兒有誓約在身,她應該是沒法嫁給你的,這一點我要跟你講明。」

  江煉嗯了一聲:「那就不嫁唄,她嫁不嫁我,不影響我們的交往,也不影響雙方的感情。」

  高荊鴻好久都沒說話,末了點了點頭,臉上又現出了和氣的笑容:「行吧,我就是跟你聊聊,沒別的。這麼晚了,耽誤你不少時間,早點回去休息吧。」

  她居然沒再說什麼,江煉有點意外,他起身向外走,快到門邊時,實在沒忍住,心一橫,又大步折回來,問她:「你是不是不習慣撕破臉、很直白地跟人說話?其實沒什麼的,你有什麼想法,可以坦白說,用不著只是點到即止、讓我意會。」

  冼瓊花覺得江煉有點反常,想喝止他:「江煉!」

  江煉好像沒聽到一樣,只是盯住高荊鴻:「我有個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叫況美盈。」

  「美盈的母親、外婆,都因為患了怪病,婚姻生活不幸福,我幹爺在美盈很小的時候,就起了給她物色伴侶的心,他像台精密的儀器,列了無數標準,去挑人的人品、體格、信用、忠誠與否,生怕哪一項有疏漏,他其實挑中了我,但後來,他發現我和美盈互不喜歡,於是沒強求,只是留了份遺囑,讓我要對美盈的事上心。」

  「我還以為,全天下的父母、長輩都是這樣的,現在才知道,不一定。」

  他笑了笑:「一個人渴望感情的時候,遇人不淑,大概跟吃了屎一樣噁心,但是,喂屎的人,更噁心吧?」

  冼瓊花厲聲喝了句:「江煉。」

  江煉說完了,轉身就走,他也不在乎會給她們留什麼印象了,隨便吧。

  高荊鴻半天沒說出話來,倪秋惠還是坐著,唇角還是掛一抹很淡的笑,冼瓊花斟酌著高荊鴻的面色:「大姐,你別生氣,他不知道情況……」

  高荊鴻搖了搖頭,示意她不用說了:「約了神棍了?」

  「約了。」

  「去請他過來吧。」

  景茹司和冼瓊花一前一後,出了氈房。

  才剛走了幾步,冼瓊花忽然看到,景茹司的手在衣服後沿上一抹,抄了那只聽音蝶在手上,向一側坡下的黑暗遠遠扔了過去。

  她失聲叫了句:「四姐,你……知道?」

  景茹司說了句:「我景老四再不濟,能讓辛辭這小崽子在我身上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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