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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〇


  孟千姿手指一蜷,他握了個空。

  江煉沒吭聲,停了一停,又伸手去握。

  江鵲橋立在邊上,忙得很,小眼珠一會溜向這,一會溜向那,看一個要握,一個不讓,一個偏要握,一個偏不讓,男人的手寬厚,女人的手纖細,手指原來也能說話,一蜷一探,進退迎拒,那麼多意味。

  啊啊啊啊啊,握住了。

  啊啊啊啊啊,還抱上了。

  孟千姿和江煉鬧了會,終於咯咯笑著伏進他懷裡,江煉摟住她,一瞥眼看到江鵲橋看得目不轉睛,想也不想,抬腳就把帆布椅踢轉了個向。

  江鵲橋沒提防,一個跟頭翻下了椅面,虧得爪子揪住了椅沿,倒掛著撲騰了會之後,終於又爬上椅面,氣得毛髮奓起。

  這個過河拆橋的男人!

  孟千姿對邊上這段小插曲一無所知,忽然想到了什麼,忙抬起頭:「箱子帶回來了?」

  江煉笑:「能不帶回來嗎。」

  「那美盈,現在怎麼樣?」

  江煉笑笑:「不好說,我們不在的時候,美盈又發了兩次病,手臂上添了四五道口子,箱子拿回來之後,她的傷口沒再惡化,出的血也沒再翻沸——究竟是不是能好徹底,我覺得還得再觀察兩天。」

  孟千姿心中一動,坐直了身子。

  這些日子,她和江煉已經很熟了,對他的微妙情緒,也很能察覺:總覺得,他不是那麼太興奮。

  「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江煉也不瞞她:「不是我,是神棍。咱們出來之後,到了有通訊的地方,他就興高采烈,通知了他那幾個朋友了,我看,就這兩天,那幾個人就快到了。」

  孟千姿幫他轉折:「但是……」

  江煉苦笑:「但是,神棍打不開那口箱子。」

  打不開?孟千姿一怔:「不是說什麼烈火,血,就可以……」

  沒錯,江煉幫她把話補全:「巴梅法師的預言,是烈火滾過沸騰著的血,可以打開機關的結扣,這兩天,我們什麼法子都試過了。」

  況美盈的血,滴進鳳凰鸞結扣的刻紋處,確實是沸騰的,拿火去點,烈火也確實是「滾」過血面的,但滾完之後,箱子是什麼樣,還是什麼樣。

  怕烈火不夠「烈」,他們還突發奇想,點了根鳳凰翎,然而,點著的鳳凰翎只是再次印證了之前的認知:鳳凰翎是不怕火燒的。

  而且,用鳳凰翎點起的「烈火」,也沒烈到哪兒去,箱子沉默如石,毫無異樣。

  江煉歎氣:「可把神棍給鬱悶壞了,揪著他的卷毛苦思冥想,現在又賴上環境了,說是空氣污染、水污染,改變了況家人的體質,使得美盈的血不那麼感應靈敏了。」

  孟千姿沒吭聲,過了好一會兒才說:「我記得,況家做了四十口箱子?」

  江煉點頭:「況祖經手的,大概有一兩口吧。」

  「箱子做好了,是交給黃帝的,等於交貨了?」

  是啊,江煉看孟千姿:「你是有什麼想法嗎?」

  孟千姿答非所問:「你和神棍,都沒用過密碼箱吧?」

  江煉的第一反應就是:你這瞧不起誰呢?

  但一番追憶之後,爽快認慫:「是,人窮啊,我從小到大,哪有什麼金貴的東西,值得塞密碼箱呢?沒用過這種高級貨。」

  孟千姿說:「我用過,從小就用,我手邊常備密碼箱,各種樣式的都用過。有些密碼箱是有初始密碼的,到手之後,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改密碼。還有的密碼箱,是雙重密碼,出廠時,給你一個獨特的密碼,你再加一個,形成一套組合,組合密碼,更難破。」

  江煉慢慢咂摸出點味兒來了。

  是啊,況祖是擅「以血為媒,開封箱器」,但如果用的只是況家人的血,這下訂單的客戶得多沒安全感啊:我家的密碼箱,你滴點血點個火就能開了,我的財產還能有保障嗎?

  他遲疑著說了句:「所以開箱,用的其實是另一個人的血?或者組合嵌套,需要美盈的血加另一個人的血?那這另一個人又是誰啊?」

  孟千姿說:「這另一個人,我其實也不知道。但我可以猜一下,當然,只是猜測啊——是誰,跟箱子有最深的羈絆,做夢都夢見在找箱子,從一露面開始,就在喋喋不休地念叨箱子呢?」

  §第九卷 石人一笑 第二十三章

  這另一個人究竟是不是神棍,試試就知道了。

  收到消息,神棍很快挾著箱子到場了。

  然而可惜的是,孟千姿難得一次自信滿滿的推測,遭遇迎頭一盆冷水。

  人家況美盈的血滴上鏤紋的結扣,好歹還會沸騰兩下,神棍的血滴上去,那真個叫安靜如雞,如的還是死雞。

  孟千姿自覺很沒面子,不過很快找到理由安慰自己:她本來也不是什麼絕頂聰明的人嘛,推測失誤也正常。

  希望來得快,去得更快,神棍鬱悶壞了,回房之後長籲短歎,連晚飯送過來都沒心思吃。

  他不時撓頭,間或瞅手機,還向江煉支招:「小煉煉,你說……要不,我讓他們先別來?」

  大老遠把人叫來,給了人家那麼大一希望……

  這可讓他怎麼面對、怎麼收場啊。

  江煉咽下一口餐飯,啼笑皆非:「你涮著人家玩呢?這都幾天了,你那些朋友肯定快到了,你現在讓人回去?」

  他敲了敲神棍的餐盤:「吃吧,吃完之後去洗個澡,老朋友見面,把自己捯飭得體麵點——這樣,即便挨打,挨打之前,你至少還是人模人樣的。」

  神棍差點叫江煉給氣死。

  不過話糙理不糙,要見朋友了,他怎麼著也得修修邊幅。

  臨睡前,神棍拈了條毛巾去澡堂。

  所謂澡堂,其實是臨時開闢出來的,分男女,專供山戶,水是井裡打上來的,太陽能供熱,一晚上只夠十來號人洗——好多山戶知道這兒用水緊張,自覺排不上,也就不來湊這熱鬧,只拿盆接點水擦洗,或者幾張濕紙巾湊合著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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