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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二


  「我覺得吧,這是一種潛意識,隨著我對整件事的切入,慢慢被啟動的。一開始,在電信營業廳聽到冼家妹子說出的『山膽』兩個字,跟個開關一樣,哢噠一聲,開啟大幕。」

  「之後,每次有新的進展,我就會想起什麼,想起的事兒以夢的形式呈現,後來,經歷的多了,這種潛意識開始往顯意識轉變了,會突然從口頭上蹦出來。也許,再過一段時間,那些事兒,會完全成為我的意識和記憶,我都能給你們把前因後果給講出來。」

  孟千姿嗯了一聲,欲言又止,頓了頓,她壓低聲音:「神棍,你會不會真是……蚩尤方的那個內應啊?」

  她聲明:「我沒有詆毀你的意思啊,他是他,你是你,咱們擺事實講道理。」

  「你做的那些夢,說的那些話,給人的感覺,是你在封箱現場、你偷偷和神秘人接頭,你偷了鳳凰翎和龍骨灰燼給對方,還表示要繼續去找龍骨,你做了叛徒,東窗事發被開膛剖肚,你甚至還知道,蚩尤小隊去挖死的麒麟。」

  神棍想伸手推推眼鏡,可惜了,手被綁著,鼻樑上滲汗,時尚的鏡架欲墜不墜。

  他結巴:「這個……是有可能的,但是,我們看問題,要……要考慮到多種情況,不能一葉障目,你看現在社會新聞上的反轉很多啊,也許……也許……」

  他拼命想「也許」出另一個可能性來,但越急就越沒轍,這一下,不止鼻樑,連額頭鬢角都冒汗了。

  孟千姿體貼地幫他把眼鏡往上托了托:「還是那句話,就算你是,我也不會歧視你的,這都幾千年下來了,誰這麼無聊去翻這種舊賬啊……江煉呢?」

  話題終於從「內應」這事上移開了,神棍暗自松一口氣:「睡覺呢,半夜貼神眼,他也累得要命,昨晚回去,衣服脫了一半就睡著了……你找他有事啊?」

  孟千姿「哦」了一聲,如果腿腳方便,她多半要過去鬧他了,但現在拖了條病腿,總不能爬過去。

  正待找個藉口搪塞過去,忽聽到景茹司叫她,轉臉一看,景茹司正揪撚著手裡的畫紙,氣喘吁吁地過來,還沒近前就抱怨:「要命了,不是這兒,我這看來看去,畫的都不是這兒。」

  孟千姿一愣。

  她跟冼瓊花的看法一致,這片營地,既有湖泊,又是史小海出事的地方,還在山蜃樓中顯像了兩次,不可能只是巧合。

  她想了想:「會不會是地形變化?幾千年了,各種各樣的地質作用,不可能還跟當初一模一樣。」

  景茹司瞪她:「你四媽是老了,人還不蠢,這種情況我會沒想到?它可以地質作用,也可以雪崩或者塌方削了一塊山頭,但是大體的輪廓不該變,但現在的情況是,它的輪廓都是不對的!完全不對!」

  §第九卷 石人一笑 第二章

  不對就不對唄,孟千姿覺得景茹司未免也太沉不住氣了:「那就說明不是這兒,有山有湖,範圍已經縮小很多了,再找唄。」

  邊說邊從景茹司手中把畫紙接過來。

  神棍也發表意見:「有時候讀圖,不是那麼直白的。興許圖中藏圖、要用火烤或者藥水來看……」

  孟千姿心中一動,想到山鬼的認譜火眼。

  「興許要反著看呢?興許要傾斜一定的角度,在特定的光照條件下看呢?」

  景茹司被這一連串的「興許」攪得腦仁疼,孟千姿倒是很有耐心,還真把畫紙上下掉了個向來看。

  反過來好像也不像,但是,說不清為什麼,有些地方又似乎……挺像。

  孟千姿正犯著嘀咕,冼瓊花也回來了:「實在看不出來,要不然,這個什麼昆侖天梯先擱一邊,咱們得派人去史小海出事的地方看看了。」

  史小海站在谷地邊緣,閉了一隻眼,跟瞄準似的,手臂抬起有四十五度,指向環抱谷地的、諸多雪峰中的一座:「那兒。」

  頓了頓,又加上那句必加的:「轟!掉下來!」

  望山跑死馬,經常進山地的人就知道,隨手一指、近在眼前的山頭,徒步過去,至少要走好幾個鐘頭。

  派出的小隊,一來一回,怎麼著也得一天。

  營地有四十來號人,景茹司細細看過各人的資料,選了最精幹的二十人組隊,除了必帶的山鬼籮筐之外,又加帶槍支、噴火器、臂髮式弩弓。

  步話機的通話品質已經不大好了,衛星電話也有罷工的跡象,山地就是這點麻煩,說不準石頭旮旯塊裡就富含什麼影響磁場的礦物質——但還是帶上了,聊勝於無。

  至於誰來帶隊,也有一番爭執,孟千姿先被排除了,此行得爬山,她那腿太不方便了,犛牛馱行不是不可以,太耗時,冼瓊花有意接這擔子:「我來吧,我年輕。」

  景茹司聽著心裡不受用:「老七,年輕了不起嗎?你長年在雲南,雲南的山跟西北的能一樣?不該長在西北的人來嗎?」

  也是,山有山的秉性,誰熟誰上,最後還是定了景茹司帶隊,孟千姿不放心,又安排了孟勁松同行。

  吃完早飯,這大隊人就出發了,史小海最激動,走在隊伍前頭,嚷嚷著「向前向前」,孟千姿坐在輪椅上目送,人走得看不見了之後,她又端著高倍望遠鏡一路追隨:那些人越來越小,有時候,會突然看不見了,過了會,又突然一長溜地進了視線。

  除此之外,沒有異狀,山風也是森冷清冽的,這一帶如果常起山蜃樓,有動物常居的可能性就不大:山蜃樓又叫「陰寮」,動物很不喜歡在裡頭待著,家安在這裡,三天兩頭都要夜跑,擱誰誰也受不了啊。

  看久了,孟千姿覺得無聊,她左右看看。

  營地裡一派平和。

  冼瓊花沒留在營地,她帶人送景茹司一行入山后,順便偵測周圍的情況去了;營地週邊,有幾個人來回巡守;剩下的,有在收拾裝備的、有清理瓢盆的,還有準備接下來的午晚餐的……

  孟千姿沖著神棍招了招手。

  神棍還以為她發現了什麼要緊的,小跑著過來,人跑步時,雙臂左擺右晃,是為了維持身體的平衡,但他雙手是反綁著的,跑起來像根搖搖欲墜的木頭。

  到了跟前,孟千姿問他:「江煉還在睡呢?」

  「是啊。」神棍納悶,「你又問,你找他有事兒啊?」

  孟千姿奇怪:「怎麼還不醒啊,不像他啊。」

  回想一路以來和江煉的相處,他要麼少睡、要麼不睡,從沒有睡到過日上三竿。

  神棍反覺得沒什麼大不了的:「孟小姐,你前幾天說要養元氣,還不是天天睡到下午?人家小煉煉,大半夜地被拉去貼神眼,人家也累啊,就興你睡,不讓他睡,你這不是只許州官放火嗎?」

  孟千姿不放心:「你推我過去看看他。」

  神棍一擰身子,給她看身後反綁的手:「你看我有手嗎?還讓我推?」

  孟千姿沒好氣,索性自己撳動輪椅的手輪圈往那一處去,神棍原地站了會,忽然回過味來,又小跑著去攆:「怎麼啦?小煉煉不正常嗎?」

  孟千姿先還只是有所懷疑,但被神棍這麼一問,突然確定了:「不正常,肯定不正常。」

  要說累,她才是最累的,進山這兩天,一直都在施用「山風引」,昨晚還看了山蜃樓,她確實可以睡到下午,但那不代表有嘈雜聲時不會被驚醒:從早上開始,四媽她們比對山形,然後營地用餐、全隊出行,這麼大的動靜,江煉居然都沒醒過。

  這哪是睡覺啊,這差不多是昏迷了吧。

  她越想越緊張:怎麼著都得把江煉給叫醒,哪怕醒了之後塞回去再睡呢……

  讓人擔心的事情發生了。

  江煉果然叫不醒,你推他也好,晃他也好,對著他的耳朵大聲說話也好,他只是沒反應,有時候,闔著的眼皮下頭,眼珠子會快速轉動,似乎自己也想醒,但醒不過來。

  孟千姿急得頭皮都在突突跳,又安慰自己這事並不棘手:不是沒發生過,兩人第一次正式照面,江煉就是魘在貼神眼的狀態裡,被踹倒了都沒醒。

  神棍還在邊上給她堵心:「我聽說老一輩的規矩,貼神眼不能在半夜,因為夜晚屬陰,百鬼夜行,哇,人的意識會非常飄忽……」

  孟千姿反駁他:「江煉以前,也不是沒晚上貼過神眼啊。」

  神棍一句話就把她堵得沒了詞:「晚上跟半夜,區別很大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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