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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一


  江煉還沒反應過來,就聽到步話機裡傳來神棍茫然的聲音:「幹嘛啊,你們都跑到我帳篷裡幹嘛?我……睡覺啊。」

  江煉有一種極其荒誕的感覺。

  難道自己在做夢?

  他跟著幾個人回了營地,隔著老遠就看到自己和神棍的那頂帳篷簾門掀起、外頭圍了一圈人,神棍還沒從睡袋裡出來,披著件厚外套,睜著一雙迷糊的眼,一臉懵逼。

  孟千姿也在,坐著輕巧的折疊輪椅——她原本的輪椅太重,不便攜帶,此行帶了個輕量簡易版的,只適合在營地推兩步。

  景茹司見是虛驚一場,揮手驅散看熱鬧的人:「都回去睡覺,睡七分醒三分,別睡死了。」

  警報解除,孟勁松心頭一松:「我就說麼,我們一直守著營地,沒看見有人進來,也沒見神棍出去啊。」

  江煉腦子裡一團亂,問神棍:「你……你又回來了?」

  會不會是神棍出去過,又趁著混亂、趕在被大家發現之前回來了?

  神棍莫名其妙:「我去哪了啊?我一直在睡覺啊。」

  孟千姿說了句:「他確實沒出去過,我們進來的時候,他都還沒醒呢,而且,何生知第一時間就檢查了他的鞋底和鞋內。」

  這個點,又是大霧,外頭的泥壤濡濕,但他的鞋底乾燥,沒沾上濕泥碎草,鞋內也冰冷,如果剛被穿著跑動過,怎麼都會留下點熱量溫度。

  所以自己看到的,是個跟神棍長得一模一樣的人?

  江煉也不知道該怎麼說:「那……那個東西,和那個像神棍的人,出現在營地附近,千姿你感覺一下,應該能感覺到他們來過吧?」

  孟千姿遲疑了一下:「就是沒有,江煉,沒有異常的味道,也沒有什麼活物的熱量靠近過。」

  江煉說:「會不會是他們沒味道,也沒熱量……」

  他沒再說下去,他覺得,越說越亂,事實擺在眼前,應該是自己某個環節或某處認知出了錯,他得捋一下,得往前回溯……

  景茹司看他那表情,就知道他也糊塗了,大半夜的,虛驚一場,困意重又襲來,她覺得分外疲憊:「應該也不是看錯,你好好回想一下,有沒有什麼關鍵的。千姿,這兒有我,你先回去吧,你得休息好。」

  孟千姿找藉口:「我待會再回,剛醒,一時也睡不著,精神著呢。」

  她這些日子,很少能和江煉在一處,偶爾見到,也前是人後是人,難得現在有機會,能多說幾句話也是好的。

  她那點心思,景茹司哪會看不出來?自打聽說孟千姿拼著廢了條腿也要進山去找江煉的屍體,景茹司就知道,自己那點小動作是濟不了事的。

  再大點的動作,她也不敢做,當年做過一次了,虧心。

  索性順水推舟:「那我先回了,你們把事情捋一捋,看能不能有什麼發現。」

  又吩咐孟勁松:「千姿有什麼事,你照看著。」

  帳篷窄小,孟千姿的輪椅進不去,露天待著又太冷,孟勁松回了趟帳篷幫她拿毛毯。

  過來的時候,才發現多此一舉:江煉已經把自己的睡袋拉開,很仔細地幫她裹上了,裹得胖腫胖腫的,連腦袋都兜包住了,只露了張臉。

  然後,江煉大致說了事情的經過。

  神棍聽得最為激動:「真跟我一樣?一模一樣?他也戴了我這麼……」

  他邊說邊抓起手邊的眼鏡:「時尚的眼鏡嗎?」

  這眼鏡是新配的,金屬鏡架,其實不大搭神棍的氣質,戴上了像個低配版斯文敗類,但神棍一見傾心——也不奇怪,他一向不講審美的。

  江煉搖頭:「當時太過倉促,手電筒一掃,照到一張臉,就以為是你,現在想想,細節確實不一樣。」

  那人沒戴眼鏡,自己也是太著急了,其實只要有時間細想,就會發現好多疑點:神棍夜半出來方便,怎麼可能悄無聲息、聯手電都不打呢?

  神棍喃喃:「長得一樣,難道是我的雙胞胎兄弟?畢竟我是被扔在小村村村口的,不好說是不是獨生子女……但是,他怎麼會跟那東西在一起呢?」

  要命了,孟千姿皺眉:「這件事根本就不合理,你們倆都沒有夜半打手電的經歷嗎?」

  她跟著二媽唐玉茹住過一段時間,唐玉茹是艱苦樸素型、農村放養式,不會給她提供什麼好的環境,打手電走夜路或者上廁所這事,孟千姿頗有經驗。

  「黑漆漆的一片,只有你打手電,你就是靶子,是核心,是唯一亮點,別人自然而然都會看你,有心人也會避開你——那個怪東西明明可以躲起來的,但是不躲,被你照個正著;還有那個……冒牌神棍,他都被光照到了!」

  一般人在黑暗中被光照到,會下意識閉眼、遮擋,或者向光源處張望,哪有那麼淡定、還去看別處的道理?

  江煉心裡咯噔一聲:「你的意思是,我出現幻覺了?」

  孟千姿不置可否:「勁松他們都在值夜,雖然沒打燈,但他們長期用亮子,周圍有人出現,還是能察覺的,你也說了,那個怪物根本沒遮掩自己,就那麼大剌剌出現在空地上,他們好幾雙眼睛,怎麼會都沒看到呢?更重要的是,我確實沒有聞到任何異常的味道。」

  闔著是自己出問題了?江煉頭皮發麻,就在這個時候,神棍冒出一句:「也不一定是小煉煉出了問題,你們山鬼不是有山外青山……樓嗎?」

  孟千姿聽得一頭霧水,倒是一直沉默不語的孟勁松反應過來:「你是說山蜃樓吧?」

  臥槽,山蜃樓?

  孟千姿心中一個激靈,這裡的人,除了神棍,都太熟悉山蜃樓了,但也正因為熟悉,第一時間就把它pass掉了:畢竟,山蜃樓的首要條件是大雨。

  神棍的話點醒她了,除了「大雨」這一條,所有的所有,都跟山蜃樓極其一致。

  孟千姿和江煉對視了一眼,兩人都有點口唇發幹:這裡是雪山,雪線上不可能出現瓢潑大雨。

  雪山沒有雨,但會不會有跟雨同樣的、替代物呢?

  江煉想起了入暮前,那漫山遍野的……大霧。

  孟千姿也想到了,她急向孟勁松道:「快,把那個史小海叫過來。」

  史小海睡得迷迷糊糊的,被何生知拽了過來,一臉懵懂加一臉惶恐,緊抓住何生知的胳膊不撒手。

  孟千姿心跳得厲害,語氣儘量溫婉:「我問你啊,你看到龍,是在晚上,還是白天?」

  史小海想了想,說:「晚上,冷,在地上睡覺,一睜眼,天黑抹抹,頭疼……」

  說到這兒,還拿手去摸後腦勺,一臉痛楚狀:「我就……打手電。」

  這又是一條關鍵的,打了手電筒。

  山蜃樓得有燈光才能看見,史小海打了手電筒,江煉也打了手電筒,但孟勁松他們,用的是亮子。

  「然後,龍,就在天上飛,」說到這兒,史小海又興奮了,「那麼長,那麼大,霧是白的,龍是黑的……」

  說到這兒,他歎了口氣,嘟嚷了句:「不在這裡,在前頭,讓你們往前走,你們都不走……」

  至於龍去哪了,他說不上來,只是說,看著看著,龍就不見了。

  孟千姿讓何生知把史小海帶走,定了定心神,才看向神棍:「我們可能……快到你夢裡的地方了。」

  神棍半張了嘴,還沒反應過來:「什麼夢?」

  孟千姿說:「你不是夢見過龍在天上飛嗎?還有很多很多人點算箱子?然後,那條龍就隕落了。還有很多人圍成圈,唱很悲涼的歌。」

  神棍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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