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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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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否折射散射,他不好說。 冼瓊花冷笑:「以那頭巨鱷的體型,光憑我們這點人,是沒辦法挪動的。起吊機不可能開得進去,炸藥我們也商量過,但不瞭解下頭的地形,很可能導致坍塌,太危險了。再說了,它又不是死的,你遊近它身側它不動,你推它挪它翻它時呢?所以你來找我,是想讓我幫什麼忙?」 江煉聽出她語意不善,但還是硬著頭皮回答:「那頭巨鱷先前是動過的,如果它遭遇危險,很可能會挪動,我們可以把它引開……」 冼瓊花打斷他的話:「引開了之後呢?以它的戰鬥力,我們山鬼得死多少人?就算真的有彩色的光,如果只是它肚皮底下壓著的一塊、彩色的晶石呢?彩色的光等於千姿嗎?」 是不等於,太多不確定性了,江煉咬牙:「但哪怕有一丁點的希望,我們都該試一試。」 曲俏一直坐在邊上,雙目紅腫,一聲不吭,只聽到此處時,幫江煉說了句話:「七妹,他也是關心千姿,哪怕有一線希望,我們也該試一試……」 冼瓊花生硬打斷她的話:「六姐,這不是唱戲。」 「別說我不關心千姿,我連夜趕到這兒,就是為了千姿,但我知道,什麼叫接受現實。千姿真的還在,哪怕我死,我也會拼著去救她。可現實擺在眼前,儀器上的顯像清清楚楚,我不會拿什麼一線希望做幌子,揪著什麼光讓大家做無謂犧牲——我們既然商量好把破鱷的事交給水鬼,那就等水鬼派合適的人來吧。」 這溝通看來不會有成效了,江煉笑笑:「沒事,我就是跟你說一聲,孟小姐多少是因為我才出事的,我會自己想辦法,給你們一個交代。」 說完了,轉身就走。 這什麼態度,冼瓊花大怒,厲聲向孟勁松道:「把他給我關起來,這兩天,別讓他在我面前晃,也不准他再生事!」 孟勁松應了一聲,很快出了帳篷,身後傳來冼瓊花餘怒未消的聲音:「最煩這種不自量力的人。」 孟勁松出了帳篷之後,腳步就緩了,只目送著江煉大踏步走向地坑邊,而神棍跟在後頭一溜小跑,帳篷外站著的兩三個山戶也聽到了裡頭傳出的話,都簇向孟勁松身邊:「孟……助理,七姑婆說要關,咱們要上去一起摁住他嗎?」 孟勁松點頭:「是。」 他伸手進兜,摸出一支煙來,不緊不慢叼上,離得最近的那個山戶忙摸出打火機,殷勤地給他點上。 孟勁松面無表情,猛吸了一口,又悠悠吐出,這才說了句:「不是沒追上嗎。」 山戶在迷宮裡,已經拉起了指向的發光帶,江煉便一路沿著發光帶疾走,偶爾經過某一處甬道,會遇到三兩值守的人,江煉也不吭聲,只經過一個人時,拍了下他的肩膀,順手撈走了他的山鬼籮筐。 那人莫名其妙,但山鬼籮筐說白了是個工具包,標配,丟了可以再申領,所以也沒在意。 神棍一溜小跑地跟著,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快到水岸邊時,才囁嚅著建議了句:「鱷魚是水裡的,也許人家水鬼有效多了,小煉煉,其實咱們是不是應該等等……」 江煉猛然停下腳步。 神棍嚇了一跳,有點不知所措。 江煉說:「你以為我不知道帶了裝備的山鬼後援更有實力、水鬼會對水下的凶獸更有辦法嗎?我怕的只是在等的這段時間裡,你或者千姿會撐不下去。」 「六七姑婆她們過來,用了十二個小時,水鬼來得只會更慢,這段期間,誰知道會有什麼變數?千姿如果還活著,她從昨晚開始,就沒吃過飯、沒喝過水了,我還不知道她有沒有受傷,你讓她怎麼捱?誰愛等誰等,我不等。」 說完,背起山鬼籮筐,徑直向著水岸邊走去。 神棍看著他的背影,鬼使神差般的,突然冒出一句:「小煉煉,你還要去昆侖山找箱子呢。」 江煉渾身一震,頓了頓回過頭來,問他:「你這意思,是我一定回不來了,千姿也回不來了,是嗎?你什麼居心?」 神棍口吃:「不不不,我是……」 江煉笑起來:「我還回來呢……萬一真回不來……」 他想了會,說:「萬一真回不來,我就靠你了,我感覺,謎題都快解出大半了,看在大家同是尋箱者聯盟,又共同當過三重蓮瓣的份上,昆侖山這段,就拜託你多費心,不然……」 神棍還以為他要說:不然,我做鬼也不放過你。 哪知他說了句:「不然在下頭,沒臉見幹爺,做鬼也抬不起頭來了。」 江煉潛入水中。 他已經潛下來好多次了,有幾次,摸到過粗糙而又厚硬的鱗甲,對大致的路線還有印象。 終於,浮出水面換了幾次氣之後,他又摸到了那條巨鱷。 可以理解這巨鱷為什麼不動,它有這樣的體型以及如此安全的鱗甲,何須忌憚他這樣的小魚小蝦? 江煉最後一次浮出水面,吸入一口長氣,入水時,還看到神棍在岸邊不遠處杵著,像一棵老樹,一棵讓人安心的老樹——自己的託付,神棍一定會盡心的,就好像對身負凶簡的那幾個朋友一樣盡心。 他潛入水底,順著巨鱷的身形一路摸索,由尾,到身,再到脖頸,大致確認了巨鱷的頭部方位。 這一刻,他覺得自己有點無賴:我靠近你你不動,摸你你不動,現在我揍你,你還能不動嗎? 他攥指成拳,向著那巨鱷眼部,狠狠搗了下去,一拳不夠,再一拳——神棍說鱷魚的要害是眼睛,其實誰的要害不是眼睛呢?誰能經得住眼睛被人暴打呢? 果然,那巨鱷躁動起來,鱷頭只一擺,面前的水帶起底部泥沙,頃刻濁重,江煉拼命睜眼,看到了濁黃水色間隱現的森森齒牙,也看到了巨鱷的身子微微掀動時,肚腹下露出的、帶彩色的光暈。 一定就是那裡,下頭必有玄虛。 江煉腦子轟的一聲,也顧不上鱷身掀開的那條線是多麼細窄,拼盡全身的力氣,兩手撐地,先將腿向著那一處擠塞了過去,想像條魚那樣,就那麼滑進去。 哪知剛一動,就感覺身後有大力阻來,他腦子轉得極快,立刻猜到是鱷牙掛住了山鬼籮筐,這個時候,只能舍車保帥,把這包給棄了。 他雙臂後溜,迅速將身子松脫出來,然後順勢撐地借力,果然,那一處不是實的,像是個水道。 在巨鱷的身體重重挪壓下來之前,他成功將自己的整個身子都送了進去。 然而,沒有預想中的順著水道一瀉而下,也沒有掉落在什麼安全的所在,他驚懼地發現,自己被陷在一個水團裡了。 四面都是水,然而這水比湖水清澈多了,往上看,黑沉沉的一片,那必是巨鱷的肚腹又壓了下來,往下看…… 他看到,下頭似乎是一個洞穴,有極其絢爛的、七彩爍動的環光在半空悠悠流轉,環光週邊,籠著一層淡金色的暈,如紗似霧,飄飄渺渺,似金沙彌散,又如星斗成環。 頓了會,他才看清,那不是環光,而是一根根金色的翎毛,不知為什麼反了地心引力,就那樣懸浮於半空中。 而在那一圈光環下方…… 江煉只覺得渾身的血一下子都湧到了頭上。 那是孟千姿。 她趴伏在地,一動不動,像是已經死了,身周業已暈開一大灘血,那血被凹凸不平的地面分作了數道,還在不停地……往外流著。 江煉狂躁起來,拼命地捶打水團,但人是沒法跟水較勁的,多大的力道,都會被水分之散之,他覺得自己像個困在水袋裡的觀賞動物,在那團水裡不斷翻轉、撲跌、亂抓亂蕩,卻怎麼都出不去,很快,他的那口長氣耗盡,開始嗆水,而在這一波又一波的翻轉間,他還能清晰地看到地上的那根根血線,仍在不斷向外蔓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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