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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一


  毛秋霞已經改嫁,過得挺不順,不到五十歲的人,頭髮已經花白了一半。

  這一次,江煉換下了徐克用,自己上場。

  他問毛秋霞:「陳大飛的精神,沒出過什麼問題吧?」

  毛秋霞沒聽明白:「你是說他腦子有問題嗎?沒有,絕對沒有,他就是有時候,脾氣急躁點,會跟領導較勁。」

  「那他膽子怎麼樣?」

  毛秋霞笑起來:「看你說的,我家男人……」

  說到這兒,像是突然發覺自己已經再嫁,窘得脖子都紅了:「大飛他,膽子很大的,你想,火葬場工作,搬死人抬死人的,他還經常一個人輪夜班,膽子不大,那能行嗎……」

  ……

  從單向鏡後頭看江煉,感覺很不一樣,大概是因為,自己可以肆無忌憚看他,他卻看不到自己,孟千姿看著看著,還怕被人發現,警惕地瞅一眼邊上的神棍,然而神棍專注得很,表情嚴肅,一直盯著內場,壓根從頭到尾,就沒留意過她這點小心思。

  ……

  送走無關人等,面談室裡便只剩下了他們三個人。

  三人圍著那張面談桌坐下,孟千姿隨手拈了顆巧克力出來剝,送進嘴裡時,忽然想起江煉先前關於巧克力的調侃,瞥向他時,果見他朝自己手裡的箔紙看了一眼——她登時便覺得這巧克力吃的不是時候,吐出來又不合適,索性破罐子破摔,又抓了一顆在手上。

  江煉把寫了三句話的那張紙推過來:「如果今天得到的資訊都是真的,那麼我們應該可以為現場還原出一個故事來。」

  他沉吟了會,斟酌字句。

  「陳大飛當天晚上在火葬場值夜,可能發生了一些奇怪的事,於是,他去農用車那取了汽油,大概是想燒什麼東西。」

  孟千姿奇道:「但他就在火葬場工作,那兒有現成的焚化爐,想燒什麼,幹嘛要取汽油這麼費勁呢?」

  江煉點頭:「這確實是個疑點,我猜測,用焚化爐,意味著他要把東西搬到爐口,但他不敢搬,所以才會動用汽油,這也是為什麼,那輛車的油箱附近,都是他的手印和指紋。」

  「也就是說,他確實是想放火,但是取了汽油回去之後,發生了一些事。」

  神棍接口:「有什麼東西要抓他的腳……會是死人詐屍嗎?」

  江煉想了想,緩緩搖頭:「以陳大飛的膽子,我覺得,即便是死人詐屍,也不至於把他給嚇瘋——我覺得,當時發生的事,應該比死人詐屍更可怕。」

  這世上,還能有比死人詐屍還可怕的事?孟千姿想不出來。

  江煉接著往下說:「陳大飛當時就被嚇瘋了,很可能就是那個時候,失手放了火,但是……」

  有個地方說不通,像搭積木,自以為一切順暢,搭到最後,偏偏多出兩塊來。

  這多出的兩塊,就是閻羅和那個神秘人。

  往玄幻點想,那個神秘人就是閻羅死而復生,但死而復生這事,至多把陳大飛嚇尿,不至於嚇瘋吧?而且,大背頭男人說得很清楚,除了陳大飛之外,火葬場登記了幾具屍,現場就找到了幾具焦骨——如果閻羅死而復生跑了,那現場應該少一具焦骨啊;如果閻羅死而復生之後,又弄了具屍體來湊數以掩人耳目,這速度,是不是太快了點?

  而如果那個神秘人不是閻羅,閻羅也並沒有復活,那陳大飛究竟是被什麼嚇瘋了,神秘人又為什麼要站在附近觀望呢?

  §第六卷 閻羅 第九章

  沒有更多的資訊支撐,火葬場的謎團只能僵持在這兒,好在,還有個閻羅待過的五百弄鄉可供探查,不然,神棍真是能活生生嘔死。

  孟千姿說:「我已經讓路三明安排起來了,最早明天就可以過去。懶得跑的話,也可以派那頭的山戶實地拍攝影像傳過來。」

  神棍激動:「這必須得自己過去啊,我們的關注點和別人是不一樣的,他們眼裡無關緊要的,對我們來說可能是至關重要的,必須用自己的眼去看,趕緊的,回去收拾行李。」

  他還真是個急性子,收走就走,走得飛快。

  然而,即便行李收好了,還不是得等到明天嗎?

  孟千姿絲毫不覺得有「趕緊」的必要,她目送著神棍走遠,這才不緊不慢起身。

  江煉問她:「那你去嗎?」

  孟千姿本想回一句「廢話」,眼珠子一轉,又改了口:「我就不去了。」

  事涉段太婆,江煉不信她會置身事外,他屈起手指:「掐指一算,我覺得你還是……」

  孟千姿差點笑出來:「掐,還掐!再掐,折了你手指頭。」

  江煉迅速把那只手藏進懷裡,說她:「你這人,真是……」

  孟千姿鼻子裡哼一聲,拖開椅子就往外走,皮癢的人好治,多打幾頓就不癢了。

  才剛走到門口,江煉又叫她:「千姿。」

  回頭看時,他還坐在原地沒動,手裡拈了顆巧克力:「你這吃一顆抓一顆的,走了,不帶一顆?」

  孟千姿又好氣又好笑:「你自己留著吧。」

  江煉說:「那我幫你收著。」

  他低頭撐開衣兜,拈著的手一松,那顆巧克力就掉了進去,理好兜口之後,還不放心似的拍了拍:「你下次想起來,可以朝我要。」

  第二天一早,想著反正是要出發,江煉準備帶著行李直接去餐廳吃飯,這樣,吃完了就不用折上來了。

  哪知一出門,就看到孟千姿門口都是人,除了當值的,路三明在,辛辭在,居然還有穿白大褂的,一看就是醫生。

  江煉心裡一怔,不覺就朝那裡過去。

  昨晚上,路三明設宴邀請孟千姿,據說出席的都是廣西這頭山戶中的佼佼者,江煉是外人,不便摻和,神棍雖然是三重蓮瓣,但這種場合,不適合他,也沒受邀。

  出什麼事了嗎?

  一近前,就聽到路三明和辛辭兩個都在自責,一個說「怪我怪我,沒考慮周到」,一個說「都是我不好,不該任著千姿胡吃的」。

  原來,昨晚上宴席散得早,孟千姿興頭未盡,拽著辛辭作陪,逛夜市去了,而夜市小街,斷斷少不了吃的。

  在山桂齋,孟千姿一日三餐,都是有專人打理的,食材要用最好最新鮮的不說,還會控制食味,比如熱不與涼同食,辣不和甜混吃,即便出門在外,有孟勁松看著,也會讓她節制,所以,她這胃,其實一路養來,蠻嬌貴的。

  但辛辭哪會有這意識,只求讓她高興,看什麼買什麼,孟千姿宴席過後,本就一肚子山珍海味打底了,一條街掃下來,又嘗了什麼螺螄粉、桂花羹、糍粑、油茶、田螺釀,外加燒烤冰茶,雖然每樣都只是一兩口,但夜市小食,衛生本來就堪憂,這樣混七雜八堆進胃裡,焉有不造反的?

  果然,到了下半夜,她的腸胃就鬧開了,起身好幾次,上吐下瀉的,於是先把辛辭喊來,辛辭又聯繫了路三明——路三明一聽,孟助理剛走,自己就把大佬招待趴下了,這可怎麼得了——於是又急急請來了醫生。

  在場所有人的眼,都盯住了醫生。

  ……

  醫生說:「應該跟昨晚吃壞了有關,多半是腸胃痙攣,大事沒有,就是得休息好,多喝點熱水,別受涼了,腹部貼個暖寶寶什麼的,會舒服點。」

  路三明點頭如搗蒜。

  辛辭忽然想起了什麼:「千姿說今兒要出門,這不能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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