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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五


  孟勁松點頭:「故意的,為了你好,也為了江煉好,至於原因,你應該知道。」

  孟千姿沒有說話,她死死盯住孟勁松的臉,半晌,齒縫裡迸出幾個字來:「我和江煉之間,又沒什麼。」

  孟勁松半垂著眼皮,沒看她:「真沒什麼,剛剛在六姑婆那,你就不會下車了。」

  這特麼說的什麼屁話,孟千姿大怒,抬手抓起桌上的茶杯就砸過去,出手時,想起孟勁松的秉性,知道他不會躲,心一軟,偏了半寸。

  孟勁松果然沒躲,茶杯擦著他耳畔飛出去,砸到牆上,撞得粉碎。

  孟千姿鐵青了臉:「還瞞了我什麼?」

  孟勁松沉默了一下:「江煉給你留了聯繫方式,還畫了幅你的畫,我讓燒了。」

  孟千姿忍無可忍,豁然站起,起身的同時,一把攥住茶几的邊沿:偌大茶几,被她直掀起來,又砸翻開去,轟隆一聲,震得整個樓道都顫了。

  顫震之後,就是長時間的靜寂。

  樓道裡,路三明還沒走,沒跟大佬見成面,他有點心有不甘,所以拽住辛辭問長問短,剛才的砸杯聲,已經讓他小心肝跳了幾跳,不過尚能自我安慰說是失手摔的,但這轟隆一聲,怎麼都找不著藉口了。

  他面上被震得變了顏色,半晌,才囁嚅著對辛辭說:「孟小姐……是不是對我們有意見啊?」

  怎麼剛一來,就開砸了呢。

  §第六卷 閻羅 第六章

  正如先前打算的那樣,和曲俏分開之後,江煉就聯繫了米粉店裡那個跟他對接的小夥子。

  他把車牌號和曲俏家附近的街名都報了過去,小夥子滿口答應:「這不難,我安排一下,只要找到那附近的監控,就等於咬住了,至多一小時,肯定有結果。還有就是……」

  小夥子有點吞吐。

  江煉奇道:「怎麼了?」

  小夥子猶豫了一回:「本來想晚點跟你說的,我還沒聯繫上那頭——是這樣的,我們不是有個全國系統麼,那些完結的成功案例,都會上傳上去、供各地同事流覽。」

  對啊,中午是聽說過,神棍還誇他們先進來著。

  「現在開始查火葬場附近的住戶了,是新案子,等於閻羅的案子已經告一段落,我們就把它上傳了。結果,剛我上去看回饋,有個西北的同事留言說,他小時候見過這人。」

  西北?

  從湘西到廣西再到西北,這跨度有點大啊,江煉追問:「具體是西北哪裡?還有,你同事小時候,那是什麼時候?」

  小夥子說:「我也跟他不熟,他下線了,我正聯繫呢。不過看ID資料,他是青海人,1968年生,那他小時候,得是七十年代左右吧,我就是先跟你說一聲,等都查清楚了再聯繫你,這你放心,我們的口號是專業而又細緻,絕不會放過任何蛛絲馬跡。」

  掛了電話,江煉出了會神。

  七十年代,青海……

  有可能,閻羅六十年代初拋家出逃,八十年代末當了環衛工,九三年車禍身亡——他的身世裡,至少有二三十年是未明的。

  這二三十年,足夠他去任何地方了,出現在青海並不稀奇,而且,他的腿凍傷過,青海這種高原地帶,別說凍傷腿了,凍死人都很正常。

  江煉想跟神棍說一聲,轉念一想,等小夥子聯繫上那個青海的同事、問清楚之後再說不遲。

  那小夥子說,至多一小時,就能查到跟孟千姿有關的消息。

  一小時,不知道該怎麼打發。

  江煉在街口處來回踱步,看牆上掛下的爬山虎,也看行來過往的各色車輛,本來想在腦子裡組織一下、見到孟千姿之後該怎麼說,但車流太亂了,車燈的光晃來晃去的,讓他沒法集中精神。

  為什麼曲俏會說,孟千姿身邊的人,從大嬢嬢到孟勁松,都不會歡迎他呢?

  江煉覺得費解:他沒想幹什麼啊,他對孟千姿也沒什麼陰暗圖謀,兩人截止目前,真的也就是朋友……朋友以上吧,這種關係,也至於被防被堵被敵視嗎?還是說,這些人是怕他更近一步,和孟千姿……

  這就說得通了,江煉失笑,山鬼這樣的大戶,想來也是不大瞧得上尋常家世的。

  家世……

  江煉在街沿上坐下。

  腳邊恰好是下水口,透過柵欄朝裡望,能看見路燈的光照下去,在底部的積水面上泛淺淺的亮,他又抬頭去看高處的燈:家世之高低也許就像高處的燈和那底下的水,光自然照得到水,但那光,從來也不會是水的。

  手機上有消息進來了。

  是那小夥子發的,入目就是一行地址。

  江煉一下子跳了起來。

  今晚上,他腦袋真是被漿糊糊住了,居然在這枯坐了這麼久:他怎麼就想不到,孟千姿是山鬼王座,她最可能的落腳之處,是桂林的山舍秀嵐居呢?

  秀嵐居的前臺,一片忙亂:服務人員忙著停止接單、調整房間,把頂層辟為專用區域。

  大堂的候客區域,孟勁松正坐在沙發上,向路三明交代事情,他臉上沒什麼表情,坐得靠裡,後背穩穩倚在沙發背上,旁側的路三明卻戰戰兢兢、腦殼發汗,一邊聽一邊身子前挪,那屁股,幾乎只是「擦」著沙發沿了。

  孟勁松說:「不知道千姿還要在這待多久,臨時調別人來也不方便,這兒你熟,我休假期間,你幫忙打點一切吧。」

  路三明點頭如搗蒜:「好的好的,分內事,應該的。」

  嘴上這麼說,眼前卻又浮現出片刻之前的場景。

  那一聲巨響之後,他怕出什麼事,便遲疑著往門邊湊,他發誓,當時絕對沒想著去偷聽什麼,但人嘛,難免有跟風心理,他一瞥眼看到辛辭湊向門邊,似乎是想聽什麼,而走廊裡又沒別人……

  於是他也就不自覺地、把耳朵湊上去了。

  裡頭的聲音時斷時續,聽不清楚,他一時忘我,就越貼越近,恨不得長在門上,渾然忘了:人家辛辭那頭挨著門軸,而他這頭挨著門邊。

  他聽到孟千姿說:「滾回山桂齋去,這一個月,別在我面前晃,不是說你老婆總抱怨你不著家嗎,正好,陪你老婆去吧。」

  路三明還沒反應過來,門就開了。

  那場面……

  是孟千姿開的門,孟勁松也站在門邊,而他那亮簇簇的腦袋,像上供的貢品,就那麼一覽無餘、橫在兩人面前。

  得虧他下盤比較穩,不然門一開,他栽進去,可就尷尬了。

  但他這麼杵著也尷尬,他老臉紅成了猴腚,那紅,往下燒進脖子,往上燒至光頭。

  而辛辭,借著他的火力掩護,無聲而姿態安然地,從另一側悄悄挪遠,倚牆而立,仿佛他剛剛,只是在走廊裡思考人生。

  路三明不敢抬頭,他挪動著身體,默默地、默默地給孟勁松讓道,孟勁松理了理衣領,從他面前走過,然後砰一聲,那門就撞上了——並沒砸著路三明,然而他情願那門正砸在他腦殼上,把他當場砸暈,人事不省,倒在地上,然後被人抬走,遠遠抬走,抬離這他的演技根本hold不住的大戲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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