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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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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乾淨得不能再乾淨了,見孟勁松沒什麼意見,柳冠國又把畫幅卷起,笨拙地裹上包裝紙,試圖紮好了復原。 孟勁松一直沒說話,直到最後的那個結終於打好、似模似樣時,才開了口。 他說:「拿去燒了吧。」 孟千姿一覺睡到日上三竿。 醒來之後,第一件事是摸手機,最新的消息都是辛辭發的。 ——「金主?你醒了嗎?」 ——「千姿?我都在門口候著上崗了。」 ——「老闆,我回籠覺都睡好了。」 …… 孟千姿咯咯笑起來,她先去拉開房門,這才進洗手間洗漱,洗好了出來,辛辭已經在梳粧檯邊候著了,還不忘嘮叨她:「睡這麼晚。」 孟千姿駁他:「又不是十七八了,睡不好,狀態就不好,狀態不好,幹什麼都沒勁,不懂嗎?」 辛辭撇嘴,又問:「咱們今天走冷豔風嗎?我給你畫個藍色眼影,妖姬款。」 孟千姿沒好氣:「怪裡怪氣的。」 她翻檢辛辭的化妝包,指向暖色調偏橘粉的那幾塊:「這不就挺好的嗎,看著就輕鬆明快。」 辛辭誇張地「哇」了一聲:「你以前不喜歡這色調的,說是沒氣勢。」 孟千姿說:「過日子,天天搞那麼氣勢,給誰看啊。」 又對著鏡子擼了擼頭髮:「編個發吧,歪點、蓬鬆點、自然點的。」 辛辭便先給她梳順頭髮,邊順邊上護髮的噴霧,正忙活著,仇碧影從外頭進來,問她:「小千兒,今天辰字頭的邱老頭請客……」 孟千姿不待她說完便搖頭:「不去不去,昨天累著了。」 仇碧影沒好氣:「昨天是誰揪著人家講故事的?本來不至於那麼晚的,你一口一個你感興趣……我都沒能好好跟人家聊會天。」 孟千姿回頭嘻嘻笑:「所以五媽,我就不去了,我在那兒,你都沒法安心憶舊,我讓勁松陪你去,他是老實人、悶葫蘆,不會亂插話。」 說完就向著外頭叫:「勁松。」 孟勁松很快進來了,孟千姿指了指仇碧影:「今兒你陪我五媽,各方面都得照應好了……」 說到這兒,忽然想起了什麼:「對了,江煉昨天貼神眼,畫都畫完了嗎?我待會看看去。」 仇碧影聽她又提江煉,面上便有幾分不悅,但又不好說什麼。 孟勁松說:「江煉啊……他走了。」 孟千姿沒反應過來:「走了……出門了?他去見誰啊,老嘎?還是找神棍去了?」 孟勁松說:「不是,就是走了,況美盈、韋彪,都跟著走了,大概從哪兒來,回哪兒去了吧。」 孟千姿沒說話,她覺得自己是怔了一下,又或許,不是她發怔,是這周圍的所有事物,剛剛忽然都頓了一下——重量都往她身上壓,讓她措手不及,又極快收了回去,叫她擺出的應對姿勢又落了個空。 她說:「那,沒留什麼話嗎?」 孟勁松說:「留了,說有要緊事要辦,還讓謝謝孟小姐幫忙。」 是嗎?孟千姿坐著不動,腦子裡轟轟的,像有幾股風團在衝撞,緊接著,胸腔裡也有氣,不知道從哪來,一團一團,鼓脹得她難受。 要緊事,是,繼續找那口箱子,確實是要緊事,如今有了人像又有了圖樣,是該馬不停蹄地找起來了。 她聽到仇碧影和孟勁松的對答。 仇碧影也有點意外:「就這麼走了?」 孟勁松嗯了一聲。 仇碧影忽然反應過來:「是蜃珠用完了對吧?」 孟勁松答:「對。」 仇碧影喃喃:「這個小夥子,還真是,目的明確,為了蜃珠來,用完了就走,乾脆俐落,一點也不拖泥帶水。」 孟千姿還是不說話,垂在身側的一隻手漸漸攥緊,骨節處都有些泛白,敏感過甚,便覺得仇碧影這話刺耳:拖泥帶水,誰是泥?她嗎? 仇碧影又說:「我不好評論他,當然了,人家畢竟也幫了忙的,沒騙我們什麼,完事了當然得走,禮節上也到位,不是還說了謝謝嗎?」 孟千姿沒忍住,擱在梳粧檯上的那只手高高抬起,又啪一聲重重拍下,這一下拍得極重,辛辭的化妝包沒擱穩,被震得倒栽著砸到地上,好多粉餅、腮紅、眼影、修容高光塊顛灑了出來。 辛辭有點心疼,趕緊蹲下身子去撿,但這些粉質都極脆弱細膩,看著是成塊的,實則根本一觸即散,各種絢爛色彩,胡亂摻揉雜在了一起,像個混亂的小世界。 仇碧影嚇了一跳,回頭看孟千姿,過了會,似是明白了什麼,說了句:「你們兩個,先出去。」 候著辛辭和孟勁松都出去了,還連帶著關上了門,仇碧影才走到孟千姿身邊,問她:「小千兒,你是不是對這個江煉,有什麼想法?」 孟千姿面色冷硬,聲音漠然:「沒有。」 仇碧影歎氣:「我早跟你說,有些人是有目的的,你得帶眼識人,這個江煉還好,沒有謀算你什麼,這萬一要是騙情騙色的,你是不是就栽進去了?」 孟千姿面無表情:「五媽你想太多了,我是在祖宗奶奶像前發過誓的人,我能栽到哪去?」 仇碧影一時語塞,見她這種語氣面色,也知道不是跟她聊天的好時機。 她開門出來,對著孟勁松說了句:「今兒不用陪我了,你們都留下陪千姿吧,她脾氣大,順著她點。」 孟勁松應了一聲,目送著仇碧影下樓去了,才和辛辭一起進了屋。 孟千姿背對著他們,正面向著梳妝鏡而坐,並沒開口說什麼,但真個無聲勝有聲,辛辭只看那背影,都覺得壓抑。 他以眼色示意孟勁松,那意思是:「你先來。」 孟勁松沉默了一下,走上前去:「千姿,你如果是因為江煉走這事,咱們山鬼人力多,我安排下頭打聽打聽,應該不難找。」 孟千姿只覺得氣往頭上沖,吼了句:「找什麼找!不找!大路朝天,誰愛走誰走。」 孟勁松頭皮發麻,也是沒轍了,回頭看了看辛辭,自己先出去了。 得,這種場面,還得自己來。 辛辭過去,也不吭聲,還是給她梳頭,心說頭髮嘛,也就是毛,這也是順毛捋的一種。 正梳著,忽然看到,梳妝鏡裡,孟千姿的眼中,似有水光一閃。 辛辭心頭一震,再想看時,她眼簾一垂,卻又看不見了。 辛辭猶豫了會,小心翼翼問了句:「千姿,你是不是對那個江煉……」 孟千姿很快答了句:「不是。」 她覺出自己的聲音有點抖,索性揚高了聲音說,想借這看似心無掛礙的高聲說話,把那些複雜的、自己都說不清的心緒都壓過去:「我就是……有點氣。」 「現在這些人,想讓他們懂點禮數,很難嗎?事情辦完,說走就走,連招呼都……」 說到這兒,驀地頓住。 這樣說就有點意氣用事了,江煉是打了招呼的,他不是托人說了謝謝麼。 原來這一來一往,也就是謝謝的情分。 她垂下眼簾,看到地上揉散的那些粉堆裡,有她先前看中的橘粉色。 看著看著,她笑了一下。 看來,她是不適合這些色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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