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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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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樣東西,在我看來,都是未知的物質,不存在什麼意識、好惡、我要攻擊你、你要殺死我之類的糾葛——就像水和火,碰到了一起,誰都知道會發生什麼事,又好像酸能洗鏽,你能說,是水要去殺火,或者酸要去殺鏽嗎?」 「水精遇到山膽,是一種自然反應,水精本身,不存在懼怕山膽的問題,就好像你不能去問火怕不怕水,那不是怕,只是一種現象。真正懼怕山膽的,是那個洞神——因為水精是它的肉胎,就如同人的身體,而水精遇到山膽,就會死、會枯朽、會喪失功能,身體一完,那個洞神就無處棲身了。還記得我說過嗎,能量守恆定律,身體死了,它也得跟著消失。」 江煉沒吭聲。 這說法不難理解,就好比刀無好惡,看握在誰的手裡罷了:水精只是一種工具,它不會作惡,作惡的,是使用工具的那個「人」。 「還有,」神棍說到酣處,雙目放光,「在懸膽峰林近在咫尺之處,居然安放著一塊水精,山膽是水精的剋星,這樣的設置,是不是挺耐人尋味的?」 江煉想起了什麼,他坐起身子:「我記得,我們曾聊起過,那塊水精,像是監視山膽的。」 「沒錯!」神棍興奮,「這樣一來,整個故事就全對得上了。」 他試圖把事情從頭到尾捋一遍。 「那塊水精裡頭,有一個人,叫它洞神吧。它嵌附在崖洞裡,也就是距離山膽最近的地方,像一個哨崗,時刻防備著自己被囚禁住的天敵會逃脫。」 「請問,它的天敵想逃出去,首要條件是什麼?是山鬼、山鬼取膽,換言之,洞神時刻防備著的,其實是山鬼。」 「再說回洞神,它只是一組腦電波,是一股強大的、足以影響人腦的念力。但是,也只是影響而已,畢竟人的大腦也不是吃乾飯的,哪能讓你說影響就影響?遇到那腦容量大的,說不定還反殺你呢。」 「我們還知道,它這種念力的使用並不是隨時隨地,必須得有水,水可以加強這種影響力。但是,也並沒有強到哪兒去——水鬼下水的時候,全身都浸泡在水裡,主動拿額頭貼上祖牌,也只是被控制一兩個小時而已啊。」 江煉接口:「而且,在湘西,連水鬼的這種條件都不具備。」 湘西地處深山,不是大江大河,想要有水的環境,只能依賴下雨,但雨水比起滔滔江河水……那威力,自是大打折扣。 更何況,水鬼開鎖金湯、攜帶祖牌下水,是祖宗遺命,可洞神,可沒那麼多孝子賢孫可供驅使。 小煉煉終於跟他開啟良性互動了,神棍一陣激動:「是的,所以它得另闢蹊徑,為自己造就可供驅使的……追隨者,湘西落花洞女的傳說由來已久,是不是就是濫觴於此呢?一來湘西多雨,這種石洞多有罅隙,水會滲透進去,給它創造了合適的環境;二來落花洞女多是敏感、脆弱、內向、富於幻想的年輕女性,也許這樣的女人,更容易受它蠱惑、做他耳目,幫他打探消息。」 江煉心念一動:「白水瀟?」 神棍猛點頭:「這白水瀟是個人才啊,我聽說,那個破人嶺上,有一幫子人幫她辦事呢。好,咱們現在說回正題。」 「孟小姐這趟行事,很是高調,聽說人還沒到湘西,請客的帖子已經發出去了,而且,山鬼高層,很多年沒來過湘西了。」 江煉想起了段文希。 神棍似乎知道他在想什麼,擺了擺手:「段小姐不算,她那趟來,屬於個人遊歷,靜靜悄悄,幾乎沒什麼人知道——孟小姐聲勢太大了,洞神本就提防著山鬼,你要是洞神,聽說了這事,能不緊張?能不關注?白水瀟肯定一早就潛伏在雲夢峰附近了,怕是比柳冠國還上心呢。」 江煉沉吟:「那她是怎麼知道孟小姐是奔著山膽來的呢?」 神棍想了想:「這只能說,人多口雜,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吧——聽說那個孟助理,提前吩咐柳冠國調了一大批山譜去雲夢峰,而所調的山譜,全是懸膽峰林那一塊的,你要是白水瀟,本來就疑神疑鬼了,再打聽到這個消息,能不知道孟小姐是幹什麼來的嗎?」 江煉長籲了一口氣。 全明白了。 半晌,他才笑了笑:「這也是那個洞神註定有這一劫吧,真是有死有生一世心機,它想的太多了,當時的孟小姐並沒有取膽的念頭。如果不是白水瀟機關用盡,咱們兩個就不會跟著下崖,孟小姐也不會把山膽給取出來。」 神棍也有點感慨:「是啊,要是那個洞神還活著,知道了事情的經過,腸子都得悔青了吧。」 典型的越做越錯,多做多錯,簡直是親手掘了自己的墳。 事情聽完了,分析得也差不多了,江煉想重新躺下。 神棍一把拉住他:「別呀小煉煉,最重要的還沒講到呢。」 臥槽,事情都剖析到這地步了,還有最重要的? 江煉納悶:「什麼最重要的?」 「那個白小姐的死……」神棍語焉不詳,「依你看來,是發生了什麼事?」 江煉沒細想:「山膽離它越來越近了,大概是感應到了,那塊水精支撐不住,潰散崩塌,連帶著波及了白水瀟了吧。」 神棍搖頭:「不對,大部分人都會像你這麼想,我起先也是這麼想的。後來一琢磨,又覺得說不通。」 「感應到山膽應該是沒錯,但這中間有個時間差:我問過當時守在帳篷裡的人,山膽還沒有發揮作用之前,白水瀟就已經有了異變了——所謂的不見棺材不掉淚,洞神不至於這麼脆弱,僅僅只是感應到山膽,就崩潰了吧?要說是因為大勢已去、殺白水瀟洩憤,是不是太狗血了?」 江煉心裡咯噔一聲。 估計是說到最關鍵的了,神棍的聲音略微有些顫抖:「如果我們的推理正確,那個洞神被安置在那兒,就是監視山膽是否逃脫的,那麼當它監視到了,會怎麼做呢?」 是啊,會怎麼做呢? 江煉的喉結滾了一下。 一個哨崗,監視到了敵情,會怎麼做呢?拼死迎戰嗎? 不不不,它的職責應該是報告,把這消息發散出去。 這世上,顯然不止一塊祖牌,這兒有一塊、水鬼家有三塊,而三江源的漂移地窟裡,據說有很多。 祖牌之間,會有感應嗎? 可能會有,用神棍的話說,祖牌裡只是盛納了魂魄,也就是腦電波——腦電波與腦電波之間,大概比人與人之間方便溝通吧。 而前頭剛剛說過,當祖牌想發揮作用增強念力時,需要具備一定的環境…… 江煉的聲音有些異樣:「當時,咱們聽到動靜,跟著山鬼沖到帳篷邊時,你有沒有感覺到頭疼?」 神棍趕緊點頭:「有,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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