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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七


  這一下提醒了神棍,他指縫漏開一道縫,眼睛眨巴著從縫隙裡看孟千姿。

  孟千姿說:「還有一會呢。」

  她拔出匕首,在山石上哢哢畫出幾道相連的折線:「這才剛下了第一重,1、3、5、7、9,我們山鬼,依照位次的不同,能下的重數不一樣,山肩只能下一重山,我段太婆是山髻,可以下七重,山膽麼,懸在第三重。」

  又指折線相交的地方:「這是節點,就是我們現在所處的地方,到第三處節點,就是山膽所在了。」

  神棍環視周遭,其實眼睛都沒必要「環」,左右略轉就能看全:「這也太……小了,這空氣,一會就耗盡了。」

  說到這兒,猛然反應過來:「怎麼我們在這兒,能呼吸嗎?」

  孟千姿回了句:「我早就告訴過你,山是會呼吸的。」

  ……

  和之前一樣,第二重和第三重山,都下得很順,尤其是第三重,大概是因為懸掛山膽,空間修鑿成一個石室,大概有一間屋子那麼大,進去時,甚至有下行的粗糙石階。

  石室裡別無它物,只屋頂中央懸垂下一根鐵鍊,又或者是青銅的,因著山腹內極乾燥,並沒有起什麼氧化反應,鋥亮如新。

  鏈子盡頭,綁縛著一塊拳頭大小的石頭,一如隨處可見的山石。

  這就是山膽?

  江煉有點明白段文希為什麼會留下「一塊蠢石,不過爾爾」這種話了,換了任何一個人,費了那樣的千辛萬苦下來,哪怕是看到一塊等體積的鑽石都會大失所望,更別提是這樣一塊不起眼的石頭了。

  他很快提醒自己,不要以貌取石,畢竟「山膽制水精」,看上去不起眼,說不定有大效用呢。

  他上前去看,不過謹守本分,站得比孟千姿遠些。

  孟千姿就要隨意多了,再說了,此行本來就是為了細細觀察山膽的,所以不但湊得極近,還上手掂了掂重、摸了兩下,無意間一瞥眼,忽然看到神棍。

  怪了,他還站在石階上,並沒有下來,像被施了定身法,兩眼死死盯住山膽,垂在身側的手不受控地微微痙攣著。

  孟千姿覺得好笑:「你不是一直想看山膽嗎?來啊,我准你看,想摸也行。」

  神棍喉結滾了兩下,低聲呢喃了句:「這不是山膽。」

  孟千姿沒聽明白:「哈?」

  神棍站著不動,又把那句話重複了一遍。

  「這不是山膽,這一塊……是假的。」

  孟勁松匆匆下了崖。

  他想不明白,柳冠國怎麼說也是有歲數有資歷的老字輩了,到底是什麼樣的場景,能讓「柳哥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山洞口已經圍了好多人,這是個淺洞,普普通通,路人在外瞥一眼,什麼都看盡了,如果不是為避雨,還真不可能往裡跑。

  孟勁松一眼就看到,洞中已經架好了拼接鋼梯,而鋼梯邊上,落了一堆鑿下來的大小碎石。

  懂了,這山洞是通了腸,但不是直接通的,接口在高處,而且有石塊塞堵作偽裝——如果不是出動山戶徹底搜找,根本不會發覺有這種玄機。

  有兩個山戶過去扶住鋼梯,孟勁松一節節蹬上去,才剛蹬了幾步,就聞到刺鼻的焦臭味,爬至頂上,他半彎著腰鑽進一截逼仄的甬道,走了一段之後,眼前豁然大起來,是個不小的山洞,焦臭味裡混了腥臭,越發刺鼻。

  面前也有一堆人站著,見孟勁松過來,紛紛讓道。

  孟勁松看見了白水瀟。

  她好整以暇地在一塊石頭上坐著,神情悠閒,意態妖嬈,但她臉上有被獸爪用力抓撓過的肉紅破口,這一妖嬈,分外詭異。

  更可怖的是,她身周散落了一地的蝙蝠,大多是燒死的,但靠近身周的那一圈,明顯是被刀子砍落的,鮮血條條道道,流了一地,有十來隻,還在垂死掙扎著撲騰翼翅。

  白水瀟的手中還攥了一隻,似乎是被割了喉,她攥著那血紅的喉口往自己嘴唇上塗,像在吸血,又像在上妝,鮮血模糊了她的唇形,還有幾道往下滑落,滑成細細的血線,滑過她細緻的脖頸,又滑入領口。

  見孟勁松過來,她咯咯一笑,把手裡的死蝙蝠一扔,雙手做交縛狀,沖著孟勁松抬起,說:「綁我啊,趕緊的,還抓不抓了?我都等得不耐煩了。」

  孟勁松陰沉著臉,先去看柳冠國:「這你就沒轍了?」

  柳冠國窘得很:「孟助理,這女人有詐,一直待在這,不躲也不跑,見面就咯咯笑,讓我們把她綁了,這……綁回去,還不知生出什麼事來。」

  孟勁松冷笑:「所以,就不綁,放了嗎?還是一直在這守著,看她表演?一個殺人犯,在這故弄玄虛,也能把你給唬住?」

  說到這兒,重又看向白水瀟,齒縫裡蹦出一個字來:「綁!」

  應喝聲起,有幾個山戶過去,不由分說,擰胳膊反手,就把白水瀟給綁上了,白水瀟也不掙扎,只是盯著孟勁松笑,被人推搡著走過他身邊時,忽然狠狠說了句:「我會殺了你,你們都得死。」

  孟勁松笑了笑,淡淡回了句:「人誰不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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