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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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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為什麼,他沒腦子嗎?孟千姿有點煩躁:還是跟孟勁松說話省心,多年磨合,她一個眼神,都不要費唇舌,他就能把事情辦得妥妥當當。 她耐著性子解釋:「你沒聽白水瀟說要回去做個交代嗎?這說明她背後有主謀,她只是辦事的,跟著她,順藤摸瓜,就能找出那個人來。」 江煉說:「道理我懂,但是孟小姐,你的安全最重要,你現在體力都還沒恢復……我覺得還是等你和孟勁松匯合了之後,再查這事不遲。」 孟千姿冷笑:「你知道人藏進深山,多難找嗎?」 這麼大的山嶺密林,藏支隊伍都難找,更別提只是藏一個人了,白水瀟這一走,真如魚歸大海,石入群山,再找比登天都難。 「知道,但白水瀟已經挺難對付的了,她背後的人只有更危險,而且她背後究竟還有多少人,誰也不知道。就這麼跟過去太冒險了,還是等你召集了人手之後……」 眼見那抹手電筒光都要淡得沒影了,孟千姿愈發沒耐性:「我又沒說找上門去打架,我們一路偷偷跟著,儘量不暴露行蹤,摸清楚她的去處,同時設法跟勁松聯繫不就行了麼……」 她忽然頓住,似是想透了什麼,看了江煉一眼,目光裡透出異樣來,說:「懂了。」 話裡有文章,江煉心裡一個咯噔,頭皮微微發麻。 「你是覺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把我送回去就算交差了,不想再摻和這些事,是吧?」 她調子拖長,笑得溫溫柔柔:「理解。」 小九九被戳穿,有點尷尬,但他確實是這想法:好不容易把人救出來,想趕緊回去把「綁架」這筆前賬給消了,不願意再生枝節——萬一她這一深入虎穴,又出了事,傷了殘了乃至死了,他這個下手「綁架」的,可就一口破鍋罩定,再也洗不清了。 沒想到這麼快就被看穿了,她既笑,江煉只好也跟著笑,知道方才吃出來的那點子情誼白搭了。 怕是還要倒扣。 孟千姿雙手撐住樹椏,似是要往下滑落,江煉怕她氣力不足摔下去,趕緊伸手來拉,哪知道她又頓住了,並沒有立刻下去。 江煉伸出去的手晾得怪尷尬,又縮回來。 孟千姿語氣輕蔑:「你有這想法,也正常。不過提醒你一句,咱們之間的過節離兩清還差得遠呢,我那條鏈子,到現在影子都沒有——你要是覺得,在救我這件事上出了力就能前事全消,未免想得太簡單了。」 又是鏈子。 江煉這才發覺,那條一直被他忽視的鏈子,其實很不尋常。 「那條鏈子很重要嗎?」 孟千姿說:「幾千年傳下來的,世上僅此一根,你說重要嗎?有種的,別跟來啊。」 說完,身子一側,順著樹幹就下去了:這點距離,平時不費吹灰之力,現在是真不行,手軟腿軟,幾乎是滑跌下去,萬幸爬樹是童子功,雖然一邊胳膊肘似乎磨破了皮,落地時又拄到了腳腕,總算是看似姿態好看的下來了。 總比摔下來要強。 她下得那麼利索,江煉還真以為她是恢復得快,這消息帶來的殺傷力有點大,他又抬起右手端詳:這什麼手啊,一拽就拽了個古董、孤品,平日裡抽獎摸彩,沒見這麼靈過啊。 之前他還以為自己是運氣不好,現在明白了,是命不好。 看來那條鏈子不回來,這筆賬永沒結清的那天,江煉歎了口氣,正想跟下去,驀地頓住。 不對,剛孟千姿說的是「有種的,別跟來啊」,而不是「有種的,跟過來」。 他倒吸一口涼氣,這女人好毒,明知他再怎麼不情願,也一定會跟過去的:他辛辛苦苦救她出來,難道是為了扔她一個人在深山老林裡被虎狼啃嗎? 上趕著出人出力,還落不著好,人生頓時陷入兩難,跟不跟呢:不跟不合適,跟過去,又中她言語圈套、自認沒種…… 過了會,江煉低下頭,目光溜向胯間,喃喃了句:「事實勝於雄辯,你說沒有就沒有嗎?」 切,你誰啊。 他麻溜地翻身下樹。 孟勁松身邊只留了柳冠國等相熟的幾個,今晚暫住旯窠寨,又想到神棍這人情況特殊,扔哪都不合適,好在間或有點小用處,索性放在眼前,當個勞力使也好。 剩下的人,一大撥先上路,沿途打探白水瀟的蹤跡;一小撥回午陵,準備器具裝備——最終的目標都是越過小邊牆,進懸膽峰林。 晚飯之後,神棍卷著小筆記本去寨子裡采風,二沈半監管半陪同,也跟著去了,柳冠國過來,向孟勁松彙報前方打探的進展。 孟勁松對這種打探不抱什麼希望,畢竟不能真的入戶搜找,對方要是存心隱瞞,回一句「我們這兒沒有」,你能怎麼著? 果然,柳冠國報出的一大串村、寨、嶺,都是「沒什麼發現」,孟勁松聽得厭煩,只是在聽到又一個寨名時,隨口問了句:「怎麼這個寨子叫『破人嶺』,誰會起這種名字啊?」 一般來說,世居的村寨,為了討口彩,多會取個吉祥名,當地很多寨名聽來拗口,其實放在土語裡,都是好話兒;又或者會以地形地勢特點命名,諸如「三條石寨」、「鷹嘴寨」什麼的,但斷不會把自己叫「破人」,多喪氣啊。 柳冠國說:「還真就叫『破人嶺』。」 這「破人嶺」的由來,跟從前的「麻風村」差不多,解放前,有那得了治不好的傳染病的,村落不敢留,都會被強制送到偏遠的嶺上住著等死,怕病人偷跑出來,還會高壘牆、嚴堵門,甚至雇專人看守。 解放後,有了政府關懷,這種寨子自然也就荒廢了,再者位置太偏,基建進不來,想住人也難,但也奇怪,陸陸續續,又有人住進去了。 聽說有得了絕症心灰意冷、就想找個紅塵斷絕處等死的;有心理異常仇視社會、跟正常人就是活不到一起的;有在外頭犯了案或者被仇家追殺,離鄉背井,就要往山高林深的地方躲的…… 總之就沒個正常人,畢竟嶺上不通水不接電,生活方式近乎原始,正常人也受不了這罪。 他們數量不算多,大概幾十來號,三人成眾,成眾就立規矩,對外自稱「破人」,這並非喪氣,而是帶了自傲的自貶,不屑於和外頭那些不破的人比肩同列;必須守望相助、同仇敵愾,他的對頭找上門來,你若不幫,將來也沒人幫你;不與外界來往,也抗拒生人造訪…… 一般來說,對於這種不明人員聚居,政府都會分外留意,但一來破人嶺太偏,住戶數量又少、不出門不鬧事,活得如同一縷輕煙,你幾乎察覺不到它的存在;二來他們也鬼,一有風聲,頃刻間作鳥獸散,人去寨空,風頭過了再回巢,跟打遊擊似的,被撞上了就說自己是來旅遊、放逐身心回歸自然的,怎麼著,犯法了? 誰有那個耐心跟他們周旋啊。 孟勁松問了句:「這麼說,我們的人都沒能進寨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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