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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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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的態度很重要,得用笑臉迎其鋒芒,適當還得出點血:花錢消災,以柔克剛,顛撲不破的真理。 他試探性地提出建議:「要麼,你那根鏈子多少錢?三萬五萬,你提要求,我願意賠償你的損失。」 他看過那根鏈子的材質,絕不是什麼貴金屬,即便是設計師款,上萬也頂天了,他數倍賠償,就當是被訛了,花錢消災,順便也展示一下自己是多麼誠懇誠摯。 屋子裡一下子安靜了。 非常安靜,以至於能隱隱聽到山凹那頭的人聲,不遠處有牛長哞了一聲,可能是沒吃飽。 什麼意思?江煉有點小不安:莫非是自己表現得太豪氣了? 他突然後悔:幹爺給他講那些道上的事時,說過什麼來著?「財不露白」,隨手就是三五萬,是不是有點太招搖了?他要不要亡羊補牢一把,解釋一下這錢是他辛苦打工掙來的? 人聲漸近時,孟千姿才回過味來,也真是新鮮,長這麼大,這是頭一遭有人要花錢「擺平」她的事兒。 她覺得最好的回應就是不作回應,於是轉頭問孟勁松:「什麼聲音?」 「我擔心出事,調了人來。」 後援來了,等於這滿山凹裡都是自己人,孟千姿驕矜之氣更盛,也懶得再跟江煉費口舌:「這不是討價還價,你拿走的,你送回來。」 她起身欲走:「你的同夥,就押我那兒,什麼時候交貨,什麼時候過來領人。」 江煉懷疑自己聽錯了:「憑什麼啊?」 什麼憑什麼?她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哪有那麼多憑什麼。 孟千姿沒理他,又吩咐孟勁松:「安排人清場,該帶走的帶走,房子有壞的地方派人來修,別讓人說我們山鬼做事不地道。」 江煉恨得牙癢癢,卻還得臉上不露,背在身後的雙手慢慢活動著腕上的結扣——從清醒過來開始,他就一刻沒放鬆過解扣,以他的本事,原不該這麼費勁,但這幫人的系法很怪,跟常用的方結、反手結、漁人結、攀踏結都不是一回事,害得他一再嘗試,有幾次還假借活動肩頸、又掙又抽。 他看出來了,這事單靠講理解決不了,她憑什麼,當然是憑形勢比他強,但反轉也不是那麼難:這女人是頭頭,只要制住了她,不怕她不鬆口…… 腕上一松,繩頭終於被解開了。 江煉反手握住,不動聲色,裝著無計可施:「你這樣也太不講理了吧?」 §第二卷 失鈴 第六章 孟千姿充耳不聞,帶著孟勁松和辛辭往外走。 眼瞅著她從身邊走過,江煉唇角掠過一絲極淡笑意,出其不意霍然站起,手裡的捆繩就勢拉成套索,徑直套向她脖頸。 電光石火間,孟千姿直如身後長了眼,手臂一探,迅速從孟勁松腰間拔出槍,旋即回身。 江煉的繩套才觸及她頭頂,她的槍口已經抵住了他左側下頜,用力極大,迫得他明明比她高,還不得不仰起頭來。 毫秒之差,形勢一落千丈,江煉猶豫著要不要負隅頑抗一把,邊上的孟勁松不鹹不淡提醒他:「我要是你,就會老實點——你朋友還在我們手裡呢。」 這就尷尬了,江煉的手抬也不是,放也不是,末了認慫服軟,撒手松了繩,很配合地做了個投降的動作:「我其實沒別的意思,就是想讓你再考慮一下……」 孟千姿嫣然一笑:「你剛坐在那兒,跟得了多動症似的,真以為我沒防備呢?」 她槍口又是一頂,抬腳就往前走,前頭是他,又不是路,江煉只得後退。 屋子不大,退了幾步就是板牆,江煉後背貼住牆站著,還得保持雙手高舉,覺得自己的姿勢跟耶穌受難也沒兩樣了。 孟千姿問他:「我講不講理?」 江煉努力壓住槍口低頭,直覺下頜頸都要被槍口戳出洞來了:「你都拿著槍對著我了……」 槍口又是一頂。 江煉改口:「挺講理的。」 「你對我的安排有沒有異議?」 「沒有。」 「沒有嗎?那我怎麼覺得你很有情緒?」 這女人怕不是一個控制狂,對人的情緒都吹毛求疵,江煉深吸一口氣,看向她的眼睛,努力展示出一個無懈可擊的誠摯微笑:「沒有異議。」 「那我們是談妥了?」 算是吧,但這麼答勢必又會被說成態度敷衍。 他語氣懇切:「談妥了。」 那挺好,孟千姿笑得意味深長,並不收槍,側了下頭,吩咐孟勁松:「綁上。」 哈? 不是,都這麼配合了怎麼還綁上了呢…… 江煉老實在地上躺了很久。 起初人聲嘈雜,又是抬又是搬,眾目睽睽之下,他也不好意思掙扎和呼救——反正也是白搭。 後來喧囂遁去,他開始想辦法。 不知道是不是報復他解了繩,這次的綁法雖簡單,但極粗暴,手反綁也就算了,還專門拉了一根繩,跟腳上的綁索系在了一起,身體被扯得反向彎曲,無法借力,稍一掙扎,整個人就跟不倒翁似的左右搖擺。 男人也是要面子的,這造型,他不想讓老嘎看到,但是幾次三番嘗試無果之後,又安慰自己虎落平陽這種事自古有之,看到了就看到吧。 可惜老嘎好像不在,叫了好幾聲都沒回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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