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尾魚 > 開封志怪 | 上頁 下頁
二五一


  兵車?

  電光石火間,展昭的腦袋轟的一聲:那不是兵車,是西夏人的旋風炮!

  西夏人的潑喜旋風炮,實則是拋石機,用於攻城掠寨。據《宋史·夏國傳下》記載,有「炮手三百人,號『潑喜』」。

  只是對付幾個小小刺客,何至於用上旋風炮?

  這個念頭方起,頭頂已傳來石塊相擊之聲。這一處峽谷的山石早有皸裂,經石塊猛擊,更加禁之不住,呲呲裂響不絕,頭頂落塵不斷,緊接著是一聲巨響。

  展昭心中一凜,迅速飛身而出。就聽砰的一聲,巨石砸在方才掩身之處,泛起無數煙塵。濃密的煙塵之中,四面八方破空之聲愈來愈密,耳畔不斷傳來己方的慘呼之聲。展昭手中巨闕舞得密不透風,但是箭雨實在太過密集,忽地足踝一痛,知是中箭,方低頭看時,背後又是裂石之聲。展昭大驚之下,飛身撤開,奈何足上無力,到底遲了一步,背心重重挨了一下,血氣上湧,一口鮮血噴出,當場昏死過去。

  李元昊端坐行宮書案之後,正翻檢樞密院的摺子,忽聞門外步聲橐橐,抬頭看時,進來的正是骨勒仁冗和前鋒衛將野力圖。野力圖臂上纏著繃帶,行動倒是無礙,想來只是小傷。

  李元昊唇角彎起:「怎麼樣?」

  野力圖面色恭敬:「如聖主所料,入松堂一班賊子果然中計,被我們絞殺於孤嶺山前的峽谷中,只是……」

  李元昊面色一沉,眸光暗如鷹隼:「只是什麼?」

  「只是那沈人傑,甚是狡詐。他身中數枚羽箭,又為重石所擊,屬下還以為他是死了,方近前,就挨了他一箭……」野力圖恨恨,「不過聖主放心,他逃上了孤嶺山,屬下已派重兵封山,料他插翅也難飛。」

  「射了你一箭?」李元昊的笑容甚是玩味,「什麼箭?」

  野力圖將手中沾了血跡的袖箭畢恭畢敬奉上。

  李元昊伸手拿起了細看:「我記得,先番有人潛入宮中生亂,相鬥之時,留下的也是這樣的袖箭。沈人傑,聽說是入松堂堂主?」

  後一句話是向著骨勒仁冗說的,骨勒仁冗忙道:「正是。」

  「果然是個英雄,連我的前鋒衛將都險些折在他手中。不過話說回來,若是個窩囊人物,也領不了入松堂了。大宋,果然還是有幾個人的。」

  野力圖和骨勒仁冗對視了一眼,沒敢應聲。

  「只是……」李元昊冷笑,「區區袖箭,宋人的小玩意兒,如何經得住我們大夏的重劍!」語畢揚手,就聽錚的一聲,袖箭釘入了牆上懸著的羊皮疆圖上。

  那是大宋行省疆圖。入夜。

  骨勒仁冗回到家中,摒退一干守衛,逕自進了臥房。

  臥房中央,好一幅香豔綺麗場景,絲絲酥胸半露,絹衣不掩香肩,正偎在沈人傑懷中,舉杯喂飲。沈人傑低啜兩口,驀地抬起頭來,一雙鷹眼精光四射。骨勒仁冗心頭一凜,慌忙見禮:「堂主!」

  「事情都辦妥了?」沈人傑的聲音陰惻惻的。

  「已經辦妥了。」

  「李元昊沒有生疑?」

  「堂主盡可放心。」骨勒仁冗面上現出倨傲之色,「李元昊深信經此一役,入松堂已被一網打盡,所謂的堂主沈人傑也將不日殞命孤嶺山,自己日後便可高枕無憂了。他卻不知置之死地而後生,今時今日,才是我入松堂真正紮根西夏之日。」

  「不錯。」沈人傑面上終於露出笑意來,「費盡心機,虛實變幻,甚至賠上這許多條兄弟性命,終於讓李元昊盡信於你。骨勒仁冗,你可不能負了朝廷期望。」

  「堂主放心吧。」骨勒仁冗面沉如水,「西夏人擄我邊庭,殺我父母,與我有不共戴天之仇。幸遇堂主,殺骨勒仁冗,使我李而代之。在下敢不效犬馬之勞?」

  沈人傑微微點頭,忽地想到什麼,忍不住唏噓:「倒是可惜了展昭……」

  「堂主不必掛懷。」絲絲欺身上來,軟語寬慰於他,「又不是為了一己之私,想來展昭也不會怪堂主。說起來,合該他不幸,偏偏擅使袖箭,劍術又佳,要找一個人假冒堂主,非他莫屬,這也算是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吧。退一步說……」

  她語聲漸低,呵氣如蘭:「退一步說,我聽說龐太師對那個包黑子甚是不喜,想來對包黑子的羽翼也是看不慣的。這一回除去了展昭,龐太師嘴上不說,心中定是大悅,沒准還會記堂主一功,你說是也不是?」

  一時無話,窗外風聲漸起,撼得窗櫺吱吱作響。骨勒仁冗走到窗邊,啟牖看了看天,語焉不詳:「今夜無月……天色不好,怕是會有……大雪……」

  端木翠到達孤嶺山時,漫山遍野,素白一片。舉目看去,孤嶺山像一個巨大的墳頭,冷冷清清。

  「哎,端木上仙。」哮天犬守候多時,很是殷勤地迎將上來,大得與整張臉不相稱的鼻子吭哧吭哧冒著白氣,「多時不見,更加漂亮了。」

  楊戩沒說話,只是冷冷瞥了哮天犬一眼。

  哮天犬立刻不吭聲了。

  「這山叫什麼山?」端木翠茫然看孤嶺山巨大的弧形山線,也不知為什麼,這山,她第一眼就不喜歡。

  「孤嶺山。」哮天犬畢恭畢敬。

  「這名字不好,大哥,改了它。」

  哮天犬嚇了一跳,她這口氣,就像楊戩只是她的小跟班一樣,你說改就改了?你又不是山神。

  「哮天犬,改了它。」楊戩順口就將責任過度給哮天犬。

  「是、是……改了它。」哮天犬結巴。

  「展昭在哪兒?」

  哮天犬小心地看著楊戩的臉色,得到默認之後,他指了指遠處的山洞。

  端木翠也不理他,慢慢向那洞口走去。

  「哎,主人。」哮天犬看著端木翠的背影,又是迷惑又是好奇,「她怎麼就不問問我,展昭是死是活?」

  「你不說話,沒人當你啞巴。」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