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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九


  展昭一愣,沒想到沈人傑竟如此直接,此刻雖是摒退了旁人,但那撫琴的美人尚在,若是走漏了風聲去……

  沈人傑似是看透了他的心思:「無妨,自己人。」

  那美人聞言,抬首向著展昭淺淺一笑,容色極是鮮妍,這一笑更如春花初綻,光影動波。展昭面上一窘,向著那美人略一頷首:「展某多慮了,姑娘見諒。」

  沈人傑繼續方才的話題:「我入松堂經營多年,終有小成,在李元昊的質子軍中植入了細作。」

  說到此處,略略一停:「狼主的質子軍,展大人可有耳聞?」

  展昭點頭:「略有耳聞。聽說質子軍人數逾千,是李元昊在豪族子弟中選拔善騎射者組成的衛戍部隊,分三番宿衛,保衛狼主安全。只是……」他欲言又止,沈人傑看向他,以眼神示意他但說無妨。

  「只是質子軍淨選豪族子弟,要植入細作……」

  沈人傑唇角隱有得色:「展大人莫管我入松堂是威逼引誘還是偷樑換柱,總之,這個細作,算是植進去了。」

  展昭微微一笑,靜待下文。

  「此人名叫骨勒仁冗,在質子軍中深得李元昊信任,屢次擢升,算是貼身禁衛。涉及軍機大事,李元昊也並不避他……所以,他為我們送出不少得力的情報。展大人,你身在開封,可能並不知道,西夏雖然現在並未大規模對宋用兵,但邊境接壤之處,已經打過了幾場仗。骨勒仁冗送出的情報,對我們很有用。」

  展昭不動聲色:「只可惜操之過急,未能戒急用忍,這幾場仗的失利,引起了李元昊的懷疑,對不對?」

  沈人傑詫異地看了展昭一眼,雖是不情願,卻不得不點頭承認:「是我們目光過於短淺,這件事的確引起了李元昊的懷疑。據骨勒仁冗說,李元昊並不敢肯定是誰,但是他已經開始留意幾個人,其中有一個就是他。與此同時,李元昊的親衛,也嗅到了入松堂的味道。」

  「所以?」展昭挑眉。

  「所以,為自救也好,為解除骨勒仁冗的懷疑也好,入松堂必須有一次擾亂視聽的刺殺。」

  「刺殺?」展昭悚然心驚,「刺殺誰?李元昊?」

  沈人傑諱莫如深地一笑,並不正面答他:「這幾日,骨勒仁冗恰好被擒生軍調用,也算是機緣巧合,讓他無意中知曉了李元昊近日的行獵日程。」

  「所以,你想趁這個機會刺殺李元昊?洗去他對骨勒仁冗的懷疑?」

  沈人傑微笑:「展昭,你果然聰明。和聰明人說話,要少費許多力氣。」

  展昭搖頭:「要刺殺西夏國主,談何容易?沈堂主,倘若此事鬧大,你可曾想過,李元昊可能以此為藉口,與大宋交惡?」

  「我當然想過。」沈人傑面上現出倨傲之色來,「所以,我們並不當真要行刺李元昊,只是打草驚蛇,驚擾週邊,轉移李元昊的懷疑而已。點到即止,不會給李元昊留下可抓的把柄。」

  展昭淡淡一笑,低頭不語。沈人傑留意到展昭的面色,心中一動,話中有話:「怎麼,對這一安排,展大人有異議?」

  展昭抬起頭來,平靜地看著沈人傑的眼睛:「沈堂主久在西夏,一手打理入松堂,這件事的安排,原本無可厚非,細細想來,也在情理之中,只是有一點,展某百思不得其解。」

  沈人傑一挑眉:「願聞其詳。」

  「為什麼是我?」展昭一字一頓,「嚴格算起來,展某不是邊臣,不通軍務,出身江湖,行走內廷,跟入松堂的事務八竿子都打不著,聖上怎麼會突然下急令,召了我來?」

  「若說是入松堂短了人手,未免說不過去。」展昭並不想表現得咄咄逼人,但眉宇間的犀利之色愈來愈盛,「有什麼樣的事,要千里迢迢調展某前來?行刺李元昊?展某在其中,又要扮演什麼樣的角色?」

  沈人傑不語,倒是那美人忽然站了起來,行至桌邊擎起酒壺,便欲為展昭斟酒。展昭伸手虛擋:「貪杯誤事,不用。」

  沈人傑忽地長身立起:「絲絲,招呼展大人。」不及展昭回應,他逕自負手而去。

  展昭面上薄怒,隨即站起,忽地肩上一沉,卻是絲絲纖長玉指,搭上他的肩胛。

  展昭肩上一矮,錯開身去。

  絲絲抿嘴一笑,手中酒壺微傾,清冽玉液自壺嘴而下,將展昭的酒杯斟得滿滿當當:「酒不沾唇,哪裡就稱得上貪杯誤事了?展大人,請了。」說話間,兩手擎杯,高送至展昭面前,忽地咯咯一笑,「展大人,你看我們這樣子,算不算得上是舉案齊眉?」

  展昭眸光一冷:「絲絲姑娘慎言!」

  「不喝也罷。」絲絲神色自若,將酒杯送回案上,「有些話,沈堂主不好說,便由我代而傳之,展大人,坐下說話。」

  展昭冷瞥了她一眼,拂袍就座。

  「沈堂主方才有一節故意漏過了沒有明言。」絲絲挨著展昭坐下,兩手撫弄著鬢下垂發,「李元昊之所以嗅到了入松堂的味道,並不是因為他李元昊的衛隊多麼敏銳厲害,而是沈堂主有一次潛入宮中,露了行藏,一番激烈打鬥之後,方得全身而退。他掉了入松堂的腰牌,李元昊這才知道興州城內竟有這樣的組織。」

  展昭心中一凜:「這件事,龐太師可否知道?」

  「不知。」

  「不知?」

  「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出了點紕漏,自然想方設法彌補,誰願意事事報備上去,遭上峰懲治?」

  展昭默然。

  「适才在庭院中,沈堂主試過展大人的功夫,一為袖箭,二為劍術,展大人覺得,沈堂主的功夫如何?」

  「袖箭的準頭不差,只是力道稍嫌不足,否則袖箭應該透帽而出,而非插於帽身;至於劍術,點到即止,展某無法置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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