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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六


  展昭卻還不清楚,公孫策解釋:「漢武帝時,皇后陳阿嬌嫉恨武帝專寵衛子夫,串通女巫楚服以巫蠱之術暗害衛子夫,被人告發後武帝勃然大怒,廢後不說,巫女楚服連帶同犯三百餘人均被處死。」

  「楚服,跟蠱蟲有關?」公孫策似乎有點頭緒了。

  「楚服飼養蠱蟲,武帝恨其險詐,令人將其推入枯井,將其所飼的蠱蟲盡數倒入,然後封住井口,一連三日,楚服慘呼不止。三日後啟封,屍骨已被蠱蟲啃噬殆盡。」

  「那井中還剩下什麼?」公孫策追問。

  「據說是什麼都沒剩下。」

  「不可能。」公孫策搖頭,「端木姑娘,何謂蠱?傳說取百蟲於皿中,使互相蠶食,最後所剩的一蟲即為蠱。蠱蟲可能先行啃噬了楚服,但它們接著也會自相殘殺,直到剩下最後一個。上古巫蠱認為,最後勝出的這個蠱蟲,集所有蠱蟲之毒于一身,尤為狠戾。所以,那口井裡,一定還剩下最後一隻蠱蟲!」

  端木翠微笑:「果然瞞不過先生,那井中的確還剩了最後一隻蠱蟲。楚服原本就身具異術,為蠱蟲所噬之後,怨念不減,魂魄得以長存。」

  「你的意思,難不成最後剩下的那只蠱蟲是楚服?」

  端木翠搖頭:「不全是。」

  對這個「不全是」,公孫策多少有些迷惑,倒是展昭適時撥開迷津:「莫非那楚服以人之魂魄,托於蠱蟲之身,與蠱蟲合為一體?」

  「可以這麼說,楚服本應為蠱蟲所噬,但她天賦異稟,陰差陽錯之下,居然與蠱蟲融而為一。」

  公孫策心驚:「楚服本就有一身邪門的本事,再加上與蠱蟲相融,豈非禍害更大?」

  「先生又猜錯了,若是楚服為禍,上界不可能沒有察覺。事實上,這近千年來,楚服甚是小心謹慎,從未掀起過大風大浪。」

  公孫策自知猜得不得法,索性不去猜了,只等端木翠一一道破。

  倒是展昭微笑:「莫非楚服轉了性,改邪歸正?」端木翠瞥了他一眼:「才怪。」

  展昭也不惱:「那你說。」

  「我猜測是楚服懼怕武帝。有很多人死後成了鬼怪,但是奇怪的是,他們生前懼怕什麼,死後照樣懼怕什麼——哪怕死後已經可以興風作浪。楚服死于武帝的雷霆怒火,這份懼怕在她與蠱蟲融為一體之後仍未消減,所以她小心謹慎,哪怕有了再大的本事,也不敢過分造次。」

  「不敢過分造次?」展昭劍眉一挑,眸中隱有笑意,「也就是說,小小造次一下,還是敢的?」

  端木翠點頭:「這數千年來,楚服一定殺過不少人,只是做得隱秘,所以不為人知。我猜,姚美人應該是受害者之一。」

  公孫策若有所思:「楚服為什麼要殺人?難道是為取食?」端木翠遲疑了一下,然後緩緩搖頭:「我現在還不清楚。」

  「還有,」展昭沉吟,「如果說楚服真的小心謹慎,為什麼選擇在宮裡殺人,殺的還是美人?豈不是平白惹人注意?」

  「她在宮裡殺人是因為她無法去宮外。我猜是因為她死于漢宮,死後習慣使然,數千年來,始終逐王氣而走,安居于帝王後宮。非因改朝換代,絕不遷徙住處。」

  「長居帝王後宮,居然從未被人發現?」公孫策覺得不可思議。

  「先生,這世上有一種手法,叫殺人滅口;還有一種手段,叫收為己用。」

  「所以,姚美人之死,是殺人滅口;你被人暗中下了蠱蟲,是因為那人已完全聽命于楚服驅使?」

  「事情未查明之前,姑且可以這麼推測。」

  公孫策默然,良久才喟然道:「方才展護衛還說選擇在宮中殺人平白惹人注意,要叫我說,在宮中殺人,才最不惹人懷疑。因為鉤心鬥角蠅營狗苟的人太多,值得懷疑的人太多,什麼鬼怪作祟,反而被淡化了去。對了,端木姑娘,你怎麼會知道那個老婦人就是楚服?」

  端木翠愣了一下,一時倒不知從何開口了。她怎麼會知道那個老婦人就是楚服?

  若非蠱蟲鑽體,若非恰好之前做過關于漢宮的夢,她的確是很難一下子想起楚服這個人來。

  要知道,當年在一尺碧潭之中,她是見過楚服的。

  那時,楚服是陳阿嬌皇后身邊的紅人,眉清目秀,說話不緊不慢,體態窈窕,跟在姚美人殿裡見到的老婦人,判若雲泥。

  只是,楚服纖細柔美的身體,卻總喜罩於一襲男裝之內。

  楚服好男裝這一點,讓楊戩甚是不喜,每次若是端木翠恰好看到楚服,而楊戩又恰好過來,他肯定會拎小雞一樣把端木翠從地上拎起來,惡狠狠道:「看她做什麼?」

  端木翠委屈得不行,說得跟她是楚服的粉絲似的——只是一尺碧潭的面上恰好現出的人是楚服,又不是她要求電視臺播放楚服專場……奇怪,楊戩為什麼那麼不喜歡楚服?

  端木翠恍惚起來,以至於公孫策連叫了她好幾聲,她都沒有聽進去。公孫策不得不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端木姑娘?端木姑娘?」

  「什麼?」端木翠一下子反應過來。

  「你和展護衛天不亮就來開封府找我,是不是已經有了對付楚服的法子?」

  端木翠的想法很簡單,在宋宮之內,重現漢宮未央,重現楚服被武帝傳旨賜死的場景,利用楚服的片刻恍惚,畢其功於一役。

  「楚服與蠱蟲融為一體,以我目前的法力,很難找到她的死穴,必須候她妖力暫退之時,方可尋到她的罩門。屆時展昭出面,用附著符水和金屑的袖箭攻其罩門,足可收伏此妖。」

  「重現楚服死時場景,她的妖力便可暫退?」公孫策不放心。

  「那是她一生最為恐懼的時刻,倘若能夠成功給她錯覺,讓她以為自己置身未央宮,那一刻,她全心以為自己還是女巫楚服而不是什麼蠱蟲之妖,妖力便可暫時退卻。」

  「附著符水和金屑的袖箭……」展昭沉吟,「之前你喝下摻了金屑的符水,也是同樣用意?」

  端木翠點頭:「楚服是眾蟲相噬而後生,合而為楚服,分而成眾蟲。她置於我體內的蠱蟲,事成之後會重新與她融為一體。倘若蠱蟲……吃了我,體內就會混入我飲入的金屑符水,回到楚服體內之後,符水就會成功送進楚服體內……」

  「那要是蠱蟲飲下金屑符水,不等回到楚服體內就先死了呢?」公孫策急問。

  「怎麼可能?」端木翠撇撇嘴,「要知道,死一蟲楚服無恙,楚服死眾蟲才亡。所以我在符水中設下咒語,必須要等蠱蟲與楚服融為一體之後金屑符水方奏效。」

  大致情形公孫策已經知道得差不多了,也別無他話:「要在宮裡重現漢宮未央,還要包大人出面才行。這次太后點頭還不夠,瞞不過皇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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