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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五


  端木翠低低哦了一聲,頓了頓才道:「我娘打我時,下手從來都是重的。」

  「哦?」展昭失笑,伸手將她的發綰到耳後,「為什麼挨打?端木小時不乖嗎?」

  「誰知道。」她悶悶道,「也不懂怎麼就逆了娘的意。總說我做得不好,不像是該執掌部落的人。」

  她抬頭看展昭:「我那時才多大,哪裡就知道什麼執掌部落了。」展昭低頭親了親她的額頭,笑道:「然後呢?」

  「然後娘打著打著就哭了,想來抱我。」她又低下頭去,「我哪裡讓她抱,跑得遠遠的,哇哇地哭,哭得整個部落的人都能聽見。」

  想到那樣的場景,展昭忍不住微笑。

  「那時我想,我要是有爹就好了。那樣娘打我,我就躲到爹身邊去,爹一定護著我的。」她唇角顯出笑意來,「展昭,那時我只這麼小……」

  她伸手比畫那時自己的身量給他看。

  「如果爹抱我的話,誰也傷不著我。」

  「是,」展昭點頭,「身子蜷起來,那麼小,像個小兔子一樣。」

  端木翠也笑,只是笑意慢慢就淡去了:「我爹死得很早,我從沒見過他,也從沒被他抱過。」

  展昭沒說話,攬住她肩膀的手緊了一緊。

  「所以被娘打的時候,就只能跑出去哇哇地哭,快哭斷氣了才被長老領回家。後來有了尚父……」她歎氣,「展昭,尚父從來不會抱我。」

  展昭輕聲道:「尚父同你,畢竟不是親父女。」她嗯一聲:「展昭,大哥也抱過我。」

  「楊戩?」

  「嗯,大哥很疼我,在我心中,他比尚父更像親人。只是大哥每次抱我,都好像哄不懂事的小孩子一樣,無可奈何又不能不管,每次哄好了,他都卸下重擔一般,撇下我跑得比誰都快。」

  展昭忍不住笑出聲來,忽然就想起在沉淵中見到的那個楊戩,大氅翻飛,眉峰冷冽,要他按下性子來去哄端木翠,定不是個輕省的差事,難怪哄完了逃之夭夭。

  「還有轂閶……」說到轂閶時,她頓了一頓,偷眼去看展昭。

  展昭咳嗽了一聲。

  「轂閶……」

  展昭又輕咳一聲。

  端木翠笑出聲來:「展昭,你嗓子不舒服嗎?」

  「關於轂閶將軍……」展昭慢吞吞的,「可以不用說。」

  端木翠嗯了一聲,將頭埋進展昭懷裡,學著展昭的語氣慢吞吞道:「現在抱我的這個人,我最喜歡。」

  展昭一愣。

  只短短一句話,他消化了很久,一個字一個字地去念去想,然後合成這句。

  展昭的嘴角慢慢揚起微笑,他覺得,生平聽過的任何一句話,都沒有這句話來得動聽。

  「你說什麼?」

  她果然不會乖乖地再說第二遍,抬眼翻了他好大一個白眼。展昭笑出聲來。

  他附到她耳邊,說得很認真:「現在我抱的這個人,我也最喜歡。」

  公孫策被迫起了個大早,因為趙虎把他的門捶得砰砰響:「公孫先生,起來了,我端木姐過來了!」

  公孫策翻了個身,假裝這是個夢魘。

  但是趙虎精神很高漲:「公孫先生,起來了,展大哥和端木姐找你!」

  魔音穿耳,公孫先生嘆息著披衣開門,抬頭看天時,天邊幾顆星星眨巴眨巴的。

  「展大哥和端木姐讓我過來找先生,在展大哥房裡。」趙虎很盡責。公孫策只好抬腳往展昭的住處走,一邊走一邊腹誹:不是入宮了嗎,怎麼又跑回來?宮裡又不是菜市場,任你跑進跑出的。進門一看,咦……

  展昭還好,端坐在桌案旁的凳子上擎著茶杯喝水,看見公孫先生進來,他放下茶杯,起身微笑相迎。

  至於端木翠,她大大咧咧地趴在展昭的床上,肘下墊了個衾枕,看見公孫先生,還很是好整以暇地打招呼:「先生。」

  公孫策瞪大了眼睛。

  這是什麼待客之道?趴床上?難不成這是宮裡流行的新法子?展昭適時解釋:「先生,端木背上有傷。」

  「有傷?」公孫策先前的那些古怪念頭登時就拋到了九霄雲外,「怎麼會受傷?出什麼事了?是不是因為姚美人的案子?」

  話題終於重新繞到了姚美人的案子。

  端木翠先從在姚美人寢殿遇到的那個老婦人講起,講到蠱蟲,講到展昭相救。

  公孫策皺眉頭:「蠱蟲怎麼會下到你身上的?」

  「我記得……」端木翠歪著腦袋,「我好像被人用針戳過一下。」

  「用針戳,又不是蟲子咬。」公孫策不以為然。

  「如果針尖是中空的,裡頭可能放的就是蟲卵,戳一下,相當於就把蟲卵送了進來。」

  展昭點頭:「開始時什麼事都沒有,半夜才發覺有蟲子,可見當時送進的,應該是蟲卵。」

  「然後這個蟲子還多了,蟲子還可以生蟲子?」公孫策詫異。端木翠煞有介事地點頭。

  展昭歎氣:「端木,你不要再賣關子了,還有事要央先生幫忙呢。」

  「先生知道楚服嗎?」

  「楚服?」公孫策一時間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誰是楚服?衣服?」

  「漢宮巫蠱,楚服。」

  「楚服?巫女楚服?」經她提醒,公孫策終於想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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