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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一


  送還采秀的時候,展昭的動作很輕。她的家人只是普通的百姓,根本聽不到門扇的輕響和刻意放輕的足音。

  掩好了門出來,端木翠站在屋前等他,仰著頭看墨漆一樣的夜空,似乎還在尋覓那盞孔明燈的影子。

  「展昭,」聽到展昭的腳步聲,端木翠沒有回頭,還是執拗地看天,「你說,新婚之夜,靜蓉到底和張文饗說了什麼呢?」

  「早知道該去聽個牆角的……」她低聲喃喃。

  「你沒聽到嗎?」展昭驚訝,「說得那麼大聲,你都沒聽到?」

  「你聽到了?」端木翠更驚訝,「說什麼了?」

  「靜蓉說,」展昭皺著眉頭做出極力回憶思索的模樣,「外面的那位姑娘,說好了等人家吃飯,結果把人家支使了半夜不說,連水都沒給送一口……」

  劉嬸早已睡下了,鍋裡的麵條微溫,糊成了面疙瘩。

  端木翠把碗裡的雞絲、火腿絲、肉丁兒統統挑給展昭:「這個給你,這個給你,這個也給你。」然後捧著清湯白麵碗看展昭,「嗯?」

  「嗯。」展昭還以為是讓他快吃,用目光稍稍致謝,正準備大快朵頤,端木翠急了。

  「哎哎,我把葷的都給你了,你不得把素的都給我啊?」

  合著是這意思,展昭咽了口口水,只得把碗裡的菌菇片、筍丁都挑給她,想了想又有點不甘心:「這面是雞湯下的,裡頭無論葷素,都沾了葷腥,你能吃?」

  這個問題提得很是尖銳,端木翠思考了一下,嚴肅道:「我可以忍一忍。」

  然後她帶著大無畏的忍耐和犧牲精神開始喝麵湯,吃得挺樂呵的,雞湯煨的筍丁菌菇,味道的確更好些。

  展昭不吃了,盯著她看了半天:「既然已經沾了葷,橫豎是破了例,再吃點葷也沒什麼。」

  「那不行。」端木翠表示自己的原則性很強。

  「你都已經喝了雞湯,那跟吃葷的有什麼分別?」展昭納悶得不行。

  「當然有分別了。」端木翠振振有詞,「這就好比我把一個人打得半死跟打死,你說有沒有分別?」

  這是多麼讓人髮指的歪理啊,展昭動容:神仙的隊伍實在是太良莠不齊了,沒准就是因為像端木翠這樣的神仙多了,世人才覺得位列仙班不過爾爾,當上神仙也不見得多光彩,不如腳踏實地追求人間富貴。

  兩人就著微弱的昏黃燭火埋頭吃面,吃了一半,端木翠又出么蛾子了:「展昭,我真是可憐。」

  「哪裡可憐?」展昭問出這句話之後就後悔了。

  「堂堂一個神仙,半夜在這裡吃面,還是冷的。」她把筷子頭含在嘴裡,開始顧影自憐,「堂堂一個神仙啊。」

  「而且吧,要是不認識你的話,連面都沒得吃。」說到這兒,她忽然覺得應該增加一點和展昭的互動,「哎,展昭,你說,如果不認識你的話,我現在在幹嗎?」

  「討飯吧。」展昭答得飛快。

  「我怎麼會討飯?」端木翠不滿,「怎麼說我也有一技之長,我好歹也做過將軍。」

  「那從軍?」展昭瞥了她一眼,「不過除非你女扮男裝,否則軍中也是不收的。」

  「從軍……」端木翠不想從基層從頭開始,「就算女扮男裝,還不是做個新丁。」

  「你的意思是要做將軍了?」展昭白她,「那你嫁入楊家好了。」

  「楊家是哪一家?」

  「就是天波府……」展昭話到一半,忽見這位姑娘目光炯炯,頓時心生警惕,「反正你也嫁不進的。」

  「我怎麼就嫁不進了?」端木翠不服氣。

  展昭想了想,慢吞吞道:「楊家的人都是自小定親的,你這樣中途殺出來,只能做妾。」

  「那不行。」端木姑娘一貫有原則,「那太丟人了。」

  展昭無語,看來還是做妾事小,丟人事大。

  「我還有一身功夫,實在沒法子也可街頭賣藝的。」端木翠開始點數自己的其他特長,「不過賣藝也太辛苦了……」

  「或者賣賣字畫、彈彈琴什麼的……」

  「你還會琴棋書畫?」展昭大吃一驚。

  「我怎麼就不會了?」端木翠有點著惱,「我在瀛洲待了兩千年,兩千年什麼學不會啊,就算是豬……」

  她及時住口,展昭憋笑憋得很辛苦。

  不過想想也有道理,很多少年成名之人浸潤的無非也就是那十幾二十來年的功夫,這姑娘就算腦袋不靈光,她勝在時間多,即便沒有很高悟性,成不了畫家她可以成畫匠,成不了書法家她可以成寫文書的……

  如此一想,展昭頓時對端木翠刮目相看。

  「你閑著無聊時,都學過些什麼?」

  「那可多了去了。」端木翠掰指頭,「養過花,鋤過草,種過水稻,磨過大米,織過布,糊過燈籠,編過篾條,打過鐵,包過餃子,還吹過嗩呐……」

  展昭震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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