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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九


  「說來也巧,到得適時,兩大部落才開戰不久,文王與薑子牙費勁心力才將兩家暫時調解開來,言說先行喪葬儀式,讓死者安寢。」

  「於是端部落和虞山部落暫停兵戈,為虞山望姬和端木翠行祭天之禮。哪知典禮之上,原本晴天歷歷,忽然……」

  他這聲「忽然」調子驀地轉作尖細,眼睛刹那間瞪得滾圓,繪聲繪色,嚇得高伯蹇差點滾落案下。

  「忽然之間電閃雷鳴,天地間黑得不見五指,只餘祭天的火焰柴堆熊熊燃燒。虞山部落的大巫師本來圍著柴堆靜坐念咒,騰地就立起身來,徑直行至薑子牙近前,叩首不止,說聽到端木翠的哭聲,部落的小主人在地下受苦,請薑子牙開棺。」

  「當時是虞山望姬和端木翠下葬的第三天,薑子牙左右為難,但是虞山部落群情激奮,只得下令掘墳開棺。」

  「然後,端木翠又活了?」高伯蹇心驚肉跳,他早上才見過端木翠,雖說明白知道端木翠本就活著,但是竟是這樣「活過來」的,實在匪夷所思。

  「墳墓掘開之時,莫說是那大巫師,近前之人都聽到了棺中哭聲。端部落族人面如土色,叩頭不止。薑子牙也覺奇怪,揮劍斬開縛棺索,就聽砰的一聲,棺蓋裂開,端木翠直接從棺中坐起來了。」

  高伯蹇實在經受不住這一驚一乍,抖抖索索道:「這個這個……端木將軍,怎麼會直接從棺中坐起來了?是先生親見的嗎?她那時,早該死了吧?」

  丘山先生搖頭:「都是聽說,怎麼會是親見。據說端木翠坐起之後,黑雲彌散,陽光重新照射下來,近前的人都看得清楚,棺槨內壁,一道又一道抓痕,有的深可逾寸,哪裡是她一個稚幼孩童能辦得到的?」

  「後來端木翠成為薑子牙帳下第一女戰將之後,有一種說法流傳開來,說是真正的端木翠在棺中就已死了,後來復活,其實是被地下的惡鬼附身。細想想倒也有幾分可信,端木翠的戾氣一直很重,行兵鬥陣,悍勇狠辣,一般將領都懼她三分。在殷商戰將中,更有人稱她為鬼煞,談之色變。」

  「原來鬼煞說的就是她!」高伯蹇恍然大悟,「難怪之前總聽說『鬼煞旗,望風靡』,我還莫名所以,原來說的就是她……」

  丘山先生忽然意識到對高伯蹇的指點離題萬里,已經偏到鬼故事環節上,咳嗽兩聲,趕緊拉回正題:「端木翠既然不死,端部落和虞山部落的族人自然還是奉她為主。薑子牙認了她作義女,只要端木翠聽話,無形之中,等於把兩大部落的人都牢牢控在了手中,你說這義女認得豈非大大合算?薑子牙,哼哼,就是個人精。」

  「跟隨薑子牙之後,端木營的兵將只來自虞山部落、端部落以及之前提過的捭耆部落族人。有人指她護短,乃是因為她不收新丁不納降兵,所有兵將都是心腹子弟,打一個少一個,自然珍之重之。端木翠旗下有四偏將七副統,送到捭耆的三男之中,出了兩個偏將一個副統,三女之中,出了一個偏將,兼作端木翠心腹使女,名喚阿彌的,將軍今日也見過了。端木翠這條命,間接可以說是虞山部落族人所救,所以她對虞山部落最為親厚,在端木營,同一級別之中,虞姓兵丁的地位更高,譬如今次跟隨將軍一起來安邑的兩名副統,一喚虞都,那就是虞山部落的,另一喚捭和子,那是捭耆部落的。同為副統,但是……」

  點到為止,其意不言而喻。

  高伯蹇顯然也深得其精髓:「原來如此,看來趁著在安邑這兩日,我要多多與虞都副統親近親近……」

  正說到酣處,帳外驟起銅鐃金磬之聲,高伯蹇還未反應過來,帳外的傳令官已經跌跌撞撞沖將進來。

  「大膽!」居然不請示就進帳,無組織無紀律,高伯蹇很是惱火。

  「將、將、將軍,大事不好,端木營的副統遇害了!」

  啥?

  高伯蹇與丘山先生一齊傻眼。

  先反應過來的是高伯蹇,剛剛上過端木營的知識課,很是活學活用:「遇害的副統……是哪、哪一個?」

  「虞都副統。」

  高伯蹇兩眼一抹黑,暈了。

  展昭睡時素來警醒,何況這一晚與成乞諸人纏鬥,睡得本就不沉,外間動靜一起,即刻起身。

  湊近窗扇細聽,卻是旗穆丁和旗穆典兄弟腳步匆匆,低聲絮語些什麼。展昭置之一笑,正待折回,忽地聽到「端木翠」三字,心中一凜,又頓了一頓,待二人步聲去遠了,這才披起外衣,動作極輕地開啟門扇,沿著旗穆兄弟去往的方向追了過去。

  行了幾步,眼覷著旗穆兩兄弟上了簷台,展昭心下略一思忖,暗運氣力,輕身提起,一個倒掛金鉤,將身子綴在簷台之下。

  就聽旗穆典低聲道:「我才看見,就急急召你來了……城樓起燈,依你看是端木營的燈語吧?」

  旗穆丁嗯了一聲道:「楊戩、端木翠他們入夜慣用燈語進行軍中傳喚,高伯蹇那個草包想必也不識得這些。聽說他營中跟了兩個端木營的副統,現在這燈語,九成是端木營的副統打的。」

  旗穆典奇道:「這就怪了,這一日城中安穩,有什麼要緊事,這時辰向主營打燈語?」

  旗穆丁壓低聲音道:「這一日你我看到城中安穩,可誰知是不是真的安穩,這燈語說的是什麼,你是辨得出還是辨不出?」

  旗穆典歎氣道:「這是軍中密語,隔些日子就變的,我哪能辨得出?這幾日怕是要出事,你我都小心著些。」

  旗穆丁失笑道:「自然須得小心,何須你提……」兩人又絮絮說了一回,這才一前一後離了簷台。

  候著兩人走遠,展昭才輕身躍將下來,疾步上了簷台,這才發現城樓方向高掛一串六盞明火燈籠,上三盞紅光,下三盞綠光,隔了片刻旁側又起一串,也是六盞明火燈籠,只是每盞燈籠都蒙了一半,只露半盞。展昭知是軍中密語,不同的顏色與組合代表不同的傳喚,一時也不明所以,因想著:這旗穆一家必非普通邑民,因何連西岐軍中的傳喚方式都瞭解得這麼清楚?

  愈想愈是生疑,默立簷台許久,這才折返回房。

  後半夜時,高伯蹇熬不住,打著哈欠回房,不忘交代丘山先生務必將虞都的喪葬牙帳佈置得華麗大氣。

  「這樣一來,端木將軍看了,心裡想必也會舒服些。」

  天濛濛亮時,隱約聽到外間馬蹄聲響,高伯蹇一驚而醒,急問道:「是端木將軍到了嗎?」

  外間傳令兵嘟囔了句什麼,高伯蹇沒聽清,翻了個身,鼾聲又起。這一睡,直睡到日上三竿。

  懶洋洋披衣起床,在帳中踱了個來回,很是悠閒地掀開簾帳……高伯蹇忽然傻了。

  只一夜工夫,城周及營內的牙旗旌旗,竟全換作了端木營的!不對不對,細細看,好像還有楊戩營和轂閶營的……

  高伯蹇愣了半晌,一把揪住傳令兵的衣領:「端木將軍是不是已經來了?」

  「是來了呀。」傳令兵很奇怪,「將軍之前不是問過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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