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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四


  展昭倒未曾見過這般無賴打法,心下怒極,雙臂一震,欲將兩人甩脫開去。哪知那兩人渾不畏死,反纏得更緊了些。展昭無奈,勉力挪身換位,那人砍來之刀便失了準頭,竟招呼在同伴背上。與此同時,先前受傷的那人覷此空當,疾步奔至那姑娘馬前,伸臂將那姑娘拽落馬來,策馬便走。方行了兩步,忽覺前蹄一矮,卻是那舞棍老者持棍猛擊馬兒前蹄。那人不防此招,滾落馬下,未及站起,後腦重重挨了一擊,正是那瘸腿漢子過來援手。

  一擊方嫌不足,又補上幾記,直接將這人送回了老家。

  這邊方料理清淨,就聽展昭那頭一聲怒喝,卻是展昭再按捺不住,終於出重手將纏住自己的二人震了開去,劈手奪過第三人的腰刀,反轉刀刃,以刀背在那人頭上重重一擊,將那人撂了開去。

  身遭甫得空,展昭已飛身掠至傷馬之側,俯身探那葛衣人鼻息,知已身亡,心下又驚又怒:雖說那姑娘言說他們是剪徑強人,他也並未存了傷人之心,未料到這兩個老者出手竟如此狠辣。

  方念及此,又聽慘叫連連,急起身時,卻是那老者和那瘸腿漢子,又將那三個葛衣人擊首斃命。

  見展昭面有驚怒之色,那老者忙上前道:「俠士有所不知,這群剪徑賊人另有老窩,若讓他們逃了回去,糾集了人來報復,老漢一家,可不止亡丁滅口那麼簡單了。」

  那瘸腿漢子也言道:「大哥說得不錯,這群強人素來行事狠辣,我們小小城邑,不知叫他們禍害過多少次,哪一家跟他們沒有血仇?俠士覺得我二人下手不容情,但凡多來幾個,我還是這般做法。」

  展昭默然,頓了一頓,歎氣道:「我看他們進退有度,對陣時頗有章法,倒不似一般的匪盜。」

  那老者冷笑道:「俠士也看出來了?什麼剪徑匪盜,分明就是流散的兵勇,在軍中學了本事,卻來與我們這些百姓為難。」

  說話間,那姑娘已整衣過來,向展昭盈盈拜倒,叩謝救命之恩。當下兩兩廝見,才知這姑娘叫旗穆衣羅,那老者是她的父親,名喚旗穆典,那瘸腿漢子是旗穆典的二弟,名喚旗穆丁,皆因原先住的地方頻犯兵火,這才舉家往就近的縣邑去,未料半道之上遭人剪徑。

  旗穆一家感念展昭救命之恩,邀他同行。展昭因想著此地荒僻,一來可以沿途照應,二來進入縣邑,也便於打聽端木翠的消息,當下頷首以應。

  旗穆典和旗穆丁草草掩了那幾人屍身,這才重整車馬上道。這一路倒無多話,入曙時分行至安邑,竟是一個再小不過的城邑。低矮城樓之上亦無守兵,進得城中,只一條主街,因著時候尚早,亦無人氣。

  旗穆典歎道:「西岐軍過境,守軍望風而逃,只留下我們這些百姓遭殃。」

  展昭心頭一震,忍不住道:「西岐軍過境?」

  旗穆丁奇怪地打量了展昭一眼,道:「展俠士竟不知嗎,西岐丞相姜子牙的軍帳就在數十裡外。只是人家一心要拿的是崇城,從安邑繞城而過,連駐守兵丁都未留下。」

  展昭又驚又喜:「薑子牙既在,他旗下兵將也都在?」

  旗穆典嗤了一聲道:「這點何消用問?姜子牙連攻兩次崇城無果,急招四方兵將馳援。現放著崇城外猛將如雲,這兩日還源源不絕有兵將到,只待時機一到,這崇城……唉,這崇城……」說到此處,搖頭嘆息。展昭略一思忖,已猜到旗穆一家必是殷商屬民,是以對薑子牙攻崇城,頗多嗟歎。

  說話間,已行至街中一戶大宅之前,旗穆丁先下車,一瘸一拐前去叫門。旗穆典向展昭道:「虧得之前在安邑置產,否則兵荒馬亂,還不知往何處去。」

  展昭心下躊躇一回,忍不住道:「老人家,聽聞這西岐軍中……」話未說完,門扇吱呀一聲打開,一個蓬頭垢面的少年探首出來,迷迷瞪瞪打量面前之人。旗穆丁一拐杖打在他膝上,怒道:「狗崽子,連主人都不識得了?」

  那少年吃了這一痛,反打個激靈清醒過來,待看清面前之人,驚喜莫名,忙將門扇大開,一邊廂出來搭手,一邊廂大聲向門內道:「老太爺、二太爺並姑娘都回啦,還不起來!」

  旗穆典呵呵一笑,攜了旗穆衣羅的手向門內去。旗穆衣羅行了兩步,回頭見展昭仍是立於當地,忍不住輕聲道:「展俠士?展俠士?」

  展昭這才反應過來,微微一笑,提襟緩步跟上,忽覺面上一涼,再抬頭看時,雲天之上暗灰色雲氣湧動,竟是暴雨來襲的前兆。

  這一場雨來勢極猛,展昭在風急雨驟之中沉沉睡去,睡夢之中,依稀覺得有橐橐步聲,眼前模模糊糊,旌旗滿目,似乎看到行伍之軍無窮無盡,一驚而醒,細細辨時,果有沉重步聲,似是鋪天蓋地而來。正驚疑時,聽到外間有下人向旗穆典回話:「是西岐高伯蹇的軍隊,想來也是應令赴崇城一役的,繞過了安邑……」

  原來如此,展昭放下心來,翻了個身,重又睡去。

  眼見外間的事張羅得差不多了,旗穆典轉身回房。剛進得門來,便見旗穆丁倚桌而站,腋下夾了個長條包袱,只是不住冷笑。

  旗穆典忙轉身將門扇掩上,伸手抹了抹額上冷汗,低聲道:「此次賴展義士相助,總算是有驚無險。」

  旗穆丁哼了一聲道:「有驚無險?依我說,麻煩剛開始才是真的。你倒是說說,我們和西岐兵遭遇,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哪次他們像這次般拼了性命?方才那展昭言說只要他們改過就饒了他們,你見他們中哪一個聽進去的?還不是兇神惡煞一般,不顧性命撲將上來。」

  旗穆典不以為意道:「這個你也放在心上了?時值兩軍交戰,西岐那邊比常日謹慎也是在所難免。」

  旗穆丁頓足道:「你怎麼還沒想到,我問你,兵有將風,西岐哪個將領,是這般悍勇無退拼死求勝的?」

  旗穆典一愣,忽然心虛起來:「依你說,不會撞上那煞星吧?」

  旗穆丁不理會他,將腋下包裹直擲到旗穆典身上:「你自己看。」

  旗穆典不解其意,忙將那包裹打開,才發覺是方才從車轅上拔下的羽箭。他擎起一根,用指腹細細摩挲箭根之處,先摸到一個「端」字,臉色先自灰敗下來,待摸到個「木」字,雖是早已料到,還是忍不住歎氣:「說好不好,果然惹到她。」

  旗穆丁面色愈來愈沉:「西岐諸將之中,以她最為悍勇,也最為護短。現在她的兵丁死了,你說她會不會善罷甘休?」

  旗穆典搖頭:「老二,你忒小心了些。再怎麼說,端木翠是端木營的主將,死的是最下頭的嘍囉,她犯不著為了這些個嘍囉撂下狠來。」

  旗穆丁歎道:「擱著往日,自然不會。但今日天公不作美,諸事不利,我怕事不從人願。」

  旗穆典笑道:「那些兵丁的屍首我們都掩埋了,事情未必就會捅出來。」

  旗穆丁搖頭:「第一,那些人因追查殷商細作失蹤,端木營的人一定會追查;第二,我們並未將那些人深埋,驟降暴雨,那些人的屍首一定會暴露出來;第三,今日高伯蹇的軍隊赴崇城之役,勢必會發現那些屍首,略加追查,便會發現這些人都是端木營中的。你想想,高伯蹇將屍首送過去,能不驚動端木翠?依她的性子,還不知會怎樣惱羞成怒。你且等著瞧,不消多久,端木翠的兵將一定會來將安邑翻個底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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