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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七


  「知道了。」

  什麼叫欲哭無淚啊,什麼叫捶胸頓足啊,公孫策這回真的是「知道了」。

  接下來展昭異樣沉默異樣平靜,晚膳時吃得很少,似是滿懷心事,公孫策心驚肉跳,又解釋了一回:「她真的說了去去就來。」

  「先生,食不言。」

  公孫策啞口無言,「食不言」這句話,是他吃飯時嫌四大校尉聒噪拿來嗆張龍他們的,沒承想被展昭來了一招還施彼身。

  公孫策被堵到,於是氣衝衝地吃飯,惡狠狠地下筷夾菜,其下筷速度之快,瞄物之精准,直叫展昭望塵莫及。

  晚間試藥時,偷眼看展昭,後者面無表情,抱劍靜立窗前,目光深邃,不知落在幾許遠處。

  於是同情心又起,渾然忘了吃飯時被堵一事,忍不住老調重彈:「她真的是說要去去就來的。」

  「先生,安心試藥。」

  公孫策那叫一個氣,正待反駁幾句,忽聽得一直在外拾掇的李掌櫃啊的一聲慘叫,接著便是重物倒地的悶響。再接著,是端木翠賠小心的聲音:「對不住,不是故意嚇暈你的。」

  公孫策只覺得渾身的血直沖腦門,騰地站起身,頓有撥開雲霧見青天、多年沉冤得昭雪之感,就差手舞足蹈雙淚沾襟,激動道:「我早說,她說了是去去就來的。」

  展昭轉身看公孫策,少有的氣定神閑:「公孫先生,我也早說了,我『知道了』。」

  出得門來,端木翠正俯身對著暈倒的李掌櫃長籲短歎,聽到展昭步聲,抬起頭來展顏一笑,將手中物事扔了過來:「展昭,給你的。」

  展昭想也不想,應聲接住,入手便是冰涼的剛硬,還有古樸但熟稔於心的凹凸印紋。

  眼眸驀地一亮,嘴角笑意似隱若藏。久違了,巨闕。

  錚的一聲拔劍出鞘,劍身如水,光華瀉地,分明一把絕世好劍,哪有斷劍重續的頹喪?

  端木姑娘果然巧手。

  而邊上,公孫策歎著氣,再一次嘗試著去掐李掌櫃的人中。

  心中嘀咕:不就是見到有人土遁而出嘛,哪至於嚇成這樣,見識忒少……

  耳邊絮絮傳來展昭與端木翠的語聲。

  「開封府倒沒怎麼變樣。」

  「是。」

  「你房裡收拾得挺齊整。」

  「是。」

  「只是我翻找巨闕時,被我翻亂了。」

  「……」

  「王朝好像胖些了……」

  「是……你怎麼知道?」

  「我拿了巨闕要走時,恰好看到他從窗前過,我覺得他胖些了,特意過去跟他說要少吃點。」

  「他……說什麼?」

  「我急著回來,說了就走,沒顧上他答什麼。」

  百里之外的開封府,王朝呆若木雞雙眼發直牙關打戰雙腿發軟,對著張龍、趙虎、馬漢絮絮叨叨,頗有趕超祥林嫂的勢頭。

  「我真看見了。」王朝咽了口口水,語無倫次中,「我看到有個女賊在展大哥房裡翻箱倒櫃,我想躲在窗外伏擊她。誰知她一抬頭,正跟我打了個照面,我一看,那不是端木姐嗎?她還跟我笑來著,說『王朝,你胖了,得少吃點』……」

  李掌櫃醒來的那一刻,心中還是堅信自己的確是看到端木翠鬼魅般破土而出的。

  但是四分之一炷香的時間之後,他就推翻了之前的論斷。

  因為從開封來的那位忠厚儒雅的公孫先生和那位溫文有禮一表人才的展公子,都一口咬定李掌櫃是看錯了。

  「掌櫃的是操勞過度啊。」公孫策動情地說,「為了宣平百姓義無反顧,實是我大宋之福。」

  扣了一頂高帽子過去還嫌不夠,大筆一揮,給李掌櫃開了一系列安神補腦、強身健體的方子。

  至於展昭,則從江湖人的角度為李掌櫃細細剖析事情的前因後果:「端木姑娘是江湖人,江湖人的行事自然與常人不同,李掌櫃可曾聽說過徹地鼠韓彰?他便是在地下打洞行走的高手。江湖中無奇不有,端木姑娘這一招實屬尋常……」

  唬得李掌櫃一愣一愣的,他自然從未聽說過什麼徹地鼠,但是他發自內心地覺得:展公子這麼好的人,當然是不會說謊的,他說是,就一定是。

  為了佐證展昭所言,那位秀氣的端木姑娘,還很是江湖氣地沖他一拱拳,豪氣萬丈道:「李掌櫃,江湖人不拘小節,适才多有得罪,還請你多多包涵。」

  李掌櫃心中便有幾分惋惜,他覺得這麼好的姑娘,實是不該在江湖中行走漂泊的。

  於是他開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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