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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六


  §第十三章 瀛洲圖

  故事的最初,發生在一個有月有風的夜裡。什麼什麼?月白風清,如此良辰美景?

  非也非也,這裡說的有月有風,是指「月黑殺人夜,風高放火天」。風很大,大到月光都被刮得模糊散漫。

  火先從寄傲山莊的柴房燒起來,風助火勢,火舌吞吐,瞬間便在整個山莊內肆虐開來。黑煙翻卷著四下彌漫,周遭充斥著木頭被燒的畢剝的聲音。

  一般而言,這樣的場景之下,少不了撕心裂肺的叫嚷和驚怖的呼救聲,一般還會有管事模樣的人呼喝著組織家丁進行撲救。

  但是這裡沒有。

  火勢愈大,風聲愈猛,便愈是襯托出此處的異樣死寂。於是,讓人忍不住要下斷言:此處根本沒人。

  就在此刻,火場深處,忽然隱約現出兩個人的身形來。一個虎背熊腰,一個纖細妖嬈。

  那男人大剌剌踩過地上的屍身,問道:「拿到了嗎?」

  那女子正雙臂撐地,俯身舔舐著地上蘊成一攤的鮮血,聽聞那男人問話,緩緩抬起頭來,狹長而妖媚的碧眼瑩然生光,舌頭倏地伸出,將唇邊溢下的血痕舔淨。

  「拿到了,《蓬萊圖》《方丈圖》,現下,我們只差《瀛洲圖》了。」

  難得的晴朗冬日。

  展昭抬頭看天,入眼是乾淨而曠遠的淺藍。

  目光稍稍回收,隨風輕擺的是淡褐枯黃的乾草,搖擺的姿勢不似春日般靈動跳脫,憑白蒙上一層呆滯的老邁。

  而目光再回收一些,便是寄傲山莊。

  視線中突兀而現的焦黑殘墟,映襯著淺藍的天際,恁地觸目驚心。展昭不易察覺地皺了皺眉頭。

  「展大人。」守在寄傲山莊門口的衙差老遠便沖展昭行禮。

  展昭微微點頭,目光卻落在跌坐一旁的仵作身上。那人臉色慘白,一手攥住領口,另一手攏住膝蓋,止不住地渾身打戰。

  循著展昭的目光,衙差不無憐憫地看了仵作一眼:「驗屍時便吐了一次,方才重又進去,出來時雙腿篩糠般,站都站不住。」

  仵作聽衙差這般說,饒是驚懼未定,面上仍現出不悅之色來,忍不住道:「驗屍的可不是你。」

  衙差哼了一聲,待要嗆他幾句,終顧忌著展昭在側,沒有繼續口角。展昭問那仵作:「可以進去了嗎?」

  仵作趕緊起身:「見過展大人,展大人請。」

  包拯凝神看向半開的窗扇之外,庭院之中,疏落植了幾株梅樹,彎曲的虯枝形銷骨立——這時節雖冷,卻還未到寒梅吐芳之時。

  書房之內,如豆燭火行將暗去,公孫策上前一步,將燈芯重又撚了一撚,室內頓時亮堂了不少。

  「展護衛,依那仵作所言,寄傲山莊一干人均是死於猛獸利爪之下?」

  「正是。」佇立在旁的展昭點頭。

  「說不通。」包拯眉頭緊皺,緩緩搖頭,「寄傲山莊距離京畿不遠,京畿遠近,從未聽聞有猛獸為禍。」

  「屬下先時也不相信,可是屍身上的抓痕,的確非人力所能及,而且……」展昭頓了一頓,「火勢雖大,並未將所有屍身全部焚毀。留存尚好的幾具屍體身上,都有被啃噬過的痕跡,肚腹破開,其狀慘不忍睹。」

  「就算當真是猛獸為禍,又是何種猛獸呢?」包拯百思不得其解,「狼?虎?抑或是豹子?」

  「依學生之見,還是說不通。」公孫策搖頭,「展護衛,你方才說,那抓痕力道極其之狠?」

  「不錯。」念及白日所見,展昭竟有幾分心悸,「屬下原本以為縱有抓痕,亦不過是皮外傷,經那仵作提點,方才發現屍身背骨之上,猶有幾道深深的抓痕,如同刀刻。」

  「展護衛的意思是——」公孫策忍不住五指虛張作爪,在空中劃了一道,「利爪不但破入皮肉,還深入骨中?」展昭默然。

  「普天之下,怎會有這樣的猛獸?」公孫策喃喃。

  「有倒的確是有的,屬下早年行走江湖,向北曾到過遼境的山地密林之中。據當地人講,林中有人熊出沒,人熊身量龐大,利爪如刀,一爪擊出,可以擊碎野牛的脊背……只是……」

  「只是遼境山地中的人熊,怎麼可能出沒于我大宋京畿?」公孫策接口道,「況且,寄傲山莊最終是毀於火厄,人熊殺人容易,但到底是畜牲,哪裡省得放火?而且就算真的有人熊,寄傲山莊的人,也總該能逃出一兩個……」

  展昭驀地想到什麼:「大人,會不會是有人故弄玄虛,江湖仇殺,滅人滿門,卻假以猛獸傷人之狀掩人耳目?」

  「有此可能!」包拯心中一凜,「展護衛,你明日帶同張龍、趙虎,前往寄傲山莊左近打探消息——山莊主人可曾與他人結怨或起爭執,這幾日山莊可有可疑人物出入……任何蛛絲馬跡,都須細細查探!」

  計畫趕不上變化,展昭與張龍、趙虎第二日的寄傲山莊之行當夜便告終結。

  皆因半路殺出個意想不到的人物,這類人物,有一個統一的名姓,喚作「程咬金」。

  是謂半路殺出個程咬金。當時的情形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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