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無處可逃 > 有一種愛,誰敢言說 | 上頁 下頁 | |
七十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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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盯著這句話良久,忍不住又翻了翻整本書,這會是什麼呢?難道是男子對女子唱的情詩? 算了,這些明天再研究吧……杜微言看看時間,回辦公室拿包,又出門打車回父親的家裡。 紅玉的一期開發已經結束,專家們也陸陸續續回來了。杜微言看見小院子的門開著,知道父親已經回來了,兩三步跑回去:「爸爸!」 小院的竹架上已經緩緩爬上了泛著青色的藤蔓,微風一拂,剛剛長出的綠葉沙沙作響。杜微言看見父親坐在籐椅上,手邊是那個他用了很久的宜興紫砂茶壺。他穿著慣常穿的灰色夾克,背對著自己,髮絲間有些斑駁的黑白。 「爸爸!」 顯然是杜微言的叫聲將他從小憩中驚醒過來,杜如斐回過頭,哎喲了一聲:「回來了啊?」 「該我對你說吧?」杜微言笑嘻嘻地,就著那個茶壺喝了幾口水,「爸爸你都收拾好了麼?我去把房間打掃一下。」 杜如斐的目光透過厚厚的鏡片望向女兒,笑了一笑:「不用了。有人來都做過了。」 「嗯?」 杜微言看見籐椅邊放著一張家政服務的清單,委託人不明,但她腦中陡地閃過一個人,脫口而出:「大概是易子容吧。」 她也不過對他提了提今天要趕回父親這裡幫忙收拾,想不到他這樣細心……杜微言臉頰上染上了一絲微紅,有些心虛地看看父親的反應—— 而杜如斐重新將目光移回了那本厚厚的書,看了一會兒,又不急不緩地合上,站起來說:「吃飯吧。」 不知道為什麼,從父親波瀾不興的臉色上杜微言察覺出了一絲微妙的鋒銳。杜如斐神色淡淡的,喝了一口湯,才慢慢地問:「你和小易,現在關係怎麼樣了?」 「嗯,很好。」許是被飯菜的熱氣蒸騰得有些臉頰發燙,杜微言的聲音也放輕下來。 杜如斐沒有接話,過了一會兒,倒像是閒聊一樣:「我看你現在吃飯的速度倒慢下來了,以前怎麼說你都沒用。」 杜微言嘿嘿笑了笑,端了飯碗說:「爸爸,我再去盛飯。」 「吃完我和你說點兒事。」杜如斐看著她站起來,臉色有些凝重。 「哦,好的。」 她轉身進廚房,才盛了半碗飯,突然聽見客廳哐啷一聲響,隨即是碗筷劈裡啪啦落地的聲音——杜微言的大腦瞬間空白了幾秒,扔了飯碗就往外跑。 一地狼藉。 杜如斐毫無知覺地倒在客廳的飯桌邊。 急救室外,杜微言拉住匆忙出來的醫生,連聲問:「他沒事了麼?」 她回想起急救車上父親灰敗的臉色,連聲音都在發抖。 「沒有大問題,高血壓引發的心肌梗塞,幸好送來得及時。」醫生見她一個年輕女孩子,倒也溫和地安慰了幾句,「病人要臥床靜養很久,你們家屬注意吧。」 杜微言坐在床邊,看著插著鼻導管吸氧的父親,這樣架勢,讓她一陣陣地心慌,連近在身側的腳步聲都沒有察覺。 易子容的手帶著溫熱的安慰握住她肩膀的時候,杜微言並沒有回頭,只是疲憊後把身子輕輕往後一靠,任由他把自己圈在了懷裡。 護士輕手輕腳地走進來,換了一瓶藥水。單人病房裡儀器輕輕地在閃爍,顯示著病床上的老人心律還算穩定。 杜微言站起來,默默走到走廊上,又定定地望著隔了一扇玻璃窗的病房。 易子容頎長的身影遮住了她的視線,用輕柔的力道將她攬在懷裡,低聲說:「他不會有事的。」 他只穿了一件白色的襯衣,薄薄一層衣料,毫不吝惜地以溫熱的身體貼緊她,撫慰她此刻的驚恐。 杜微言將頭靠在他的胸口,輕輕側一側,便聽見有力的心跳聲音。嘭——嘭—— 她伸出手,環住了他的腰,有些恍惚地說:「謝謝你。」 「傻話。我又沒做什麼。」他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髮,又輕聲說,「要不你回去休息吧?我在這裡陪著。」 杜微言固執地搖頭,長髮擦過他胸前,有窸窸窣窣的聲音,像是暗色中的藤蔓舒展。 「至少我不是一個人了……」她喃喃地說,「以前你說十年,我就很害怕,所以寧可不要。」 驚惶無措的時刻,隨口說的話,往往才真切地觸及內心。 儘管有些語無倫次,可他還是聽得清清楚楚。手上的力道愈來愈重,仿佛這樣就可以將她嵌入自己的身體裡,易子容微微抬起頭,眼前是一片素色的淨白牆面。空白如同此刻自己的思緒,茫然而無措,甚至不知道該怎麼回應這句話。於是只能暫且抱緊她,貪眷這一瞬的彼此。 已是深夜。城市裡星星點點橘色的亮光,將暗夜點綴得半明半昧,有瀲豔的奢靡,也有空曠的孤寂。 「你會離開我麼?」她等不到他的回應,又輕輕問了一遍。 他只是勾起唇角,吻在她眉心的地方,有些悵然地說:「什麼是離開?生老病死……總有盡頭。就算不想離開,也總有個結局。」 她在他懷裡,看不清他的表情,卻像是從那個吻裡感知到了什麼,微微顫抖起來。 易子容重又攬緊了她,靜默了片刻,幾乎貼著她的耳朵,滾燙的氣息拂在杜微言的耳側:「微言,嫁給我。」 這委實不是一個談婚論嫁的好地方、好時間。 他說得這樣直接和突兀。沒有玫瑰和鑽戒,連甜言蜜語都沒有。 周圍是淡淡消毒藥水的味道,往來間病痛與生死的折磨,甚至父親躺在病房裡還未曾醒來—— 可她點頭答應了。什麼也沒說,也說不出來,仿佛這是再自然不過的事。 她被他狠狠抱在懷裡,也看不見他的表情。那個素來喜怒不形于色的男人,此刻用輕輕垂下的睫毛斂去了心事,薄而優美的唇形微微地一張,低喚了一個名字。 可是聲音這樣輕,像是從他的心底悄無聲息抽枝的嫩芽,誰也不曾聽清。 哪怕她就靠在他胸前。 杜如斐是在第二天中午醒的。剛一張開眼睛,便看到了守在床邊的女兒。他想要說話,卻發現自己的嗓子乾澀得可怕,連一個音節都難以發出來。只能吃力地抬了抬手,撫了撫杜微言的頭髮。 杜微言雖然靠著床小憩,卻依然很警醒,看見父親醒了,忙不迭叫來了醫生。 醫生檢查完畢後,只說狀況很好,要他臥床靜養,儘量不要說話,更不能勞累。杜微言松了一口氣,握緊了父親的手:「嚇死我了。」 杜如斐看了她一眼,輕輕搖頭,示意自己沒事。 病房的門被輕輕推開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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