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無處可逃 > 有一種愛,誰敢言說 | 上頁 下頁
六十三


  他走到她身邊,克制住想揉揉她臉頰的衝動,星眸微垂,帶了笑意說:「晚上沒睡好麼?」

  她搖了搖頭,還沒說話,自己包裡的手機也響了起來。

  易子容就站在她身邊,很容易就看到天尹市的區號,他依然不動聲色,俊美的臉上遊絲般的異樣滑過,旋即走開了幾步,方便她接電話。

  隔了不遠,他聽見她略顯拘謹的聲音,因為刻意的降低了聲音,那些話語有些破碎的傳到自己耳中。

  「我是……過兩天回單位麼?……嗯,好……」

  是為了什麼事,他不用猜就知道。

  從一開始態度激烈的拒絕,再到昨天的婉拒,她情緒的變化,自己了若指掌。可正是因為這樣,他倒有些暗惱起來。倒像是自己將一切主動送到她面前,可她總是不要……他有些自嘲的想,當初做的那些事,真的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而更讓他在意的是:在她心裡,自己什麼時候才能變得順理成章和心安理得?

  幾步之遙,杜微言掛了電話回望他,神色間也有些怔忡,似乎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易子容神色自若的勾起唇角,唇線抿得薄而鋒銳,可表情卻異常的溫柔,他走回她身邊,柔和的握住她的手腕,問:「單位打來的?」

  杜微言有些不自然的避開他眼光,「嗯」了一聲。

  他笑:「幹嗎不抬頭看著我?他們說這件事怎麼解決?」

  「還不知道,大概回去再說吧。」杜微言低聲說,通往前廳的走廊仿佛悠長的時光隧道,而他的氣息就在自己身側,叫人覺得安心,於是語氣越發的懶散,「別的我不清楚。」

  他不置可否,只是摸了摸她的頭髮:「我陪你回去。」

  這一天回到賓館已經不早了,杜微言聽到爸爸同意借住在易家的老宅,略略有些驚訝。她知道父親從來都是一個極有分寸的人,也很少願意麻煩別人。這次他不拒絕易子容的提議——實在是出乎自己的意料之外了。

  易子容微笑著問:「微言,你和叔叔一起來麼?」

  杜如斐臉向著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替她回應了一句:「丫頭也一起住幾天吧?」

  易子容沒有說什麼,但是從唇邊微彎的弧度看得出來,他十分贊同這個意見。她自然也答應了。杜如斐一到酒店,就匆忙趕去還在籌備中的博物館了。

  易子容陪著她在大廳站一會兒:

  「晚上有時間麼?」

  「嗯?」

  他異常輕鬆的說:「我們去醫院看看。」

  醫院……杜微言愣了愣,旋即毫不掩飾的踅眉看他一眼,語氣微涼:「易子容,你是在試探我麼?」

  這句話露骨而直接,她下意識的說出來,沒有給自己任何考慮的餘地。

  而事實上,此刻她腦海裡想到的,是不久前的那一幕——他暴怒之下把自己拖到了醫院門口,就這樣把她丟在那裡,全然忘了其實一切始作俑者是他自己。那一次是在夜幕之中,依然能分辨出他眼中叫人驚懼的怒火,仿佛下一刻就會將她生吞活剝了一樣。隔了這些天,記憶猶新。

  易子容和她的距離不過一步,低著頭看她,表情十分安靜:「不是。」

  「那你是去向他示威麼?」杜微言拿手指揉了揉眉心,忽然覺得這個人又開始不可理喻起來,「你發什麼瘋?」

  「沒發瘋。杜微言,你不去的話,我也想去看看江總。」他的語氣很尋常,就像在說起看望一個他們共同的朋友,「就當把這件事了結吧。」

  她竭力的平靜著呼吸。這一次,除了憤怒之外,連她自己都意識到一種很奇怪的情緒,仿佛是失落,又像是遺憾彼此之間的關係在他提出這樣一個要求之後,又隱隱的回到了之前的狀態。

  這樣面對面的看著他,杜微言只覺得心臟正將血液快速的推向自己的每一個細胞和神經,她轉身就走。

  鞋跟敲在光潔如鏡的大理石地板上,像是輕而快的鼓點。走出幾步之後,那連續不斷的聲音終於慢了下來,她有些懊惱的轉身,有些挫敗的重新面對他,緩緩的說:「我去。」

  車子往醫院開去的路上,兩個人都很沉默,直到進了停車場,杜微言下車前,看了看他的側臉,遲疑著問:「為什麼?」

  此刻她比之前要冷靜的多,語氣也柔和下來,一隻手扶在車門上,定定的看著他,打定了主意如果他不說出原因,她就不會下車。

  易子容的手指輕輕在方向盤上敲擊,有些晦暗的光線落在手背上,修長的指節,光影晃動。

  他慢慢的側過臉,聲音低沉,又帶了一絲幾不可聞的嘆息:「我不喜歡你這樣。總是悄無聲息的就走了。無論是拒絕,或者答應在一起,我都希望你能乾脆的說出來。就算是對他,我也希望你能做到。」

  杜微言怔在那裡,他的說的話像是聽進去了,又像沒有。良久,只覺得車裡還在噴灑的暖氣烤得人指尖發癢發燥,有些語無倫次的說:「那時候……你等了我很久麼?」

  他只是笑了笑,夜色中那張英俊的臉線條柔和下來:「沒有很久。因為很快我就決定要出來找你。」他頓了頓,「你不願意給我一個答案,那麼只能我自己來向你要了。」

  「至於江律文,雖然我不喜歡看到你和他在一起,可是道理是一樣的。就算是拒絕,我想他也應該……」他皺眉,有些詞拙,「你們有句話怎麼說的?就算死也要什麼……」

  「就算死也要死個明白?」這樣情況下,杜微言居然被他逗得忍不住苦笑起來,她該怎麼說,他才能相信自己早已經對江律文說得清清楚楚了呢?

  易子容拉著她的手下了車,走進住院部,徑直按了9樓的電梯,一氣呵成。

  「呃……你把什麼都打聽清楚了?」

  他嗯了一聲。

  電梯停停走走,到了9樓,叮的一聲停下了。

  他陪著她走到了走廊中央,停下腳步:「你去吧,我就不去了。」

  「我一個人?」杜微言有些吃驚。

  他的眼角輕微的往上一勾,等她半轉過身子要離開,卻又低低的喊住她:「微言……」

  杜微言回頭的瞬間,耳邊的髮絲不經意間落下來,襯得下頜的線條無比的柔軟溫和。這麼簡單的場景,卻讓他有衝動想要拉住她的手,不讓她離開自己的視線。

  「怎麼了?」

  他深呼吸了一口,有些孩子氣的說:「快點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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