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無處可逃 > 有一種愛,誰敢言說 | 上頁 下頁 | |
六十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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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的光廳暗房。早上的光線溫和妥帖的落在這塊空地上。鵝卵石鋪就成簡約的幾何形圖案。明牆,漏窗,花圃上似乎都蕩漾著潤澤的水意。借著陽光,正對著天井的廳堂裡所有的擺設都看得清清楚楚,而中軸線兩側的廂房,卻大都隔著竹簾或是暗牆遮擋,面目幽隱。 易子容已經陪著杜如斐往後邊去了。杜微言只是覺得這個古宅幽深清雅,多了幾分喜歡,彎下腰看鵝卵石間隙中生出的幾絲碧綠青草。 這個宅子真大,不知道除了他之外,還住著什麼人?杜微言又往右邊的廂房走過去。挑開竹簾,才發現裡邊空落落的,只擺了一隻竹塌,就在擱在窗下,淡金的光線落進來,將小榻洇得像檀木般的古樸。 她先探身用手指撫了撫,光滑潔淨,沒有絲毫的塵灰,於是坐了下去。 從窗櫺間,看著光影從指尖漫過,山牆的斜影從院落的一處悄悄移到另一處,聽見簷間露水落到水缸中叮咚碎雨的聲響,真是一件恬淡美妙的事。 易子容偶爾會回來,這裡也雇了人每天來這裡打掃,他陪著杜如斐走到了第三進院落了,腳步聲在悠長的走廊裡來回輕蕩。杜如斐對所有的細節都觀察得異常仔細,這種感覺讓他覺得熟悉,又總是忍不住想起另一個人來。 回頭一看,杜微言早就沒有跟在他們後邊了,易子容腳步一滯,就沒聽清楚杜如斐在對自己說什麼。 「我是說,你去找微言吧。我一個人在這裡轉轉就行了。」杜如斐看著他有些心不在焉的樣子,輕輕咳嗽了一聲,「這個屋子很有趣。」 易子容並不知道他所說的「有趣」指的是什麼,只是微微頷首說:「您隨便看吧。她大概是在前面,我去找找她。」 因為博物館的原因,前一段時間,杜如斐看過很多紅玉的很多宅子。毫無例外的,大多「一宇之上,三雕駢美」,裝飾紋樣色彩精美,雕工精緻。和闐族的信仰有關,不論木石材質,梁枋、斗拱、隔扇、簷欄這些地方,總是雕刻著狗的裝飾。偶爾有些女兒牆上也有和神話相關的繪畫。 可這裡不是。 他的目光落在隔屏和斗拱上,素色的木料全不塗漆,只是慢慢的被時光渲染成了暗色。若是易子容祖上傳下來的,那麼只能說明這戶人家的家主質樸清澹,不愛奢華,所有的構建都是清清爽爽,不帶任何的裝飾。 可是終究有些奇怪的。 杜如斐站在門廳的地方望著小天井外那方碧藍的天空,有些費解的搖了搖頭。 易子容在頭一進院落的右廂房找到了杜微言。掀開竹簾的刹那,細細碎碎的光影仿佛從編織得密實的簾中漏了進去,順著一股清風落滿了整間小室。 她躺在竹塌上,側著身向著窗外,呼吸和緩輕微……是睡著了麼? 他輕輕將竹簾放下,放輕腳步走到她身側,默不作聲俯身看著。 前幾日還有些陰寒,可是這一季的春意已經迫不及待的席捲而來了。竹外桃花帶了輕柔的醉意,花瓣的淡粉色像是被春風洇暈開了,像是一雙巧手在她凝如脂玉的臉頰上拂出了水粉色澤。 即便在不算寬大的竹榻上,杜微言依然蜷著身體,雙手疊放在胸前,不知是怕冷,或者還是缺乏安全感。 他看著她這樣的睡姿很久,終於忍不住伸出手指,輕輕的貼在她的側臉上。 杜微言動了動——或許只是輕輕皺了皺眉,易子容覺得自己心跳略略快了一拍,忽然害怕她會躲開。 她並沒有,相反,向著掌心溫熱的地方靠了靠,依然睡得很愜意。 像是茶葉在澄清的熱水中一點點的舒展開,還帶著幽香,易子容嘴角不自覺的揚起淡淡的微笑,索性就在她身邊坐了下來,指尖輕輕往上,拂在她耳側的地方,替她撫順那一絲被風吹皺的亂髮。 一室靜默。 易子容半閉著眼睛,偶爾會聽到窗外碧葉翻動的聲響,便睜開眼看看她。她的姿勢沒有動過,睫毛的末梢在光線下泛著卷起金色的弧度,呼吸則柔柔的掃在自己的指間。 越近正午,陽光愈發的洌豔,而他在這裡陪著她坐了一個多小時,像是細雨潤物,毫無知覺的,時間就過去了。 無人打擾,只有他和她,不知塵世紛繁過去多久。 宛如一場靜謐無聲的歲月。 他依然不忍將手抽開,小丫頭真的累了麼?在這裡也能這樣歪過去。他覺得有些好笑,這樣的竹榻不覺得硌人麼?這麼一想,又探手去摸了一把榻身——有些潤潤的涼意,這個時節,會不會還帶了幾分寒涼? 正猶豫著要不要把她叫起來的時候,手機震動起來,易子容的動作滯了滯,莫名的滑過一絲惋惜和不悅。仿佛有人往湖面扔了一塊石子,有漣漪蕩出來,終於還是不復平靜。 他放輕了動作走到室外,接起了電話。那邊不知說了什麼,易子容沉默了幾秒,還沒開口,就聽見身後竹簾嘩的一聲,他側頭,看見杜微言走了出來。 她站在陽光下,離得不遠,清楚得可以看到臉頰上還有一道道被壓出來的竹編印子,神情有些慵懶,又有些迷糊,像是在這一刻不知道身處何處。 易子容隨口說了句「我一會打給你」,就掛了電話。 對著杜微言,易子容的聲音倏然溫和下來:「醒了?」 她含糊的應了一聲:「你手機響了,我就醒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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