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無處可逃 > 有一種愛,誰敢言說 | 上頁 下頁 | |
五十八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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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你別看著我了。去洗臉啊。」杜微言的手終於僵在了塑膠口袋的邊緣,有些匆忙的側過身,很快的說了一句,「有什麼好看的。」 他穿了白色襯衣,鬆開了兩顆扣子,整個人都顯得很隨便,大約是剛醒來的緣故,神色更是有些怔忡。可聽到這句話,英俊的臉上忽然泛起了幾絲笑意,墨玉般的眸子看著她有意側過去柔和的線條,視線倒越發執著了。 杜微言咳嗽了一聲,轉身去拉窗簾,走過他的身邊,手腕卻被拉住了。易子容也沒說什麼,只是站起來,看著她靜默了良久,將頭抵在她肩膀的地方,低聲說:「我睡了這麼久。」 這句話很輕,似乎連他自己都有些困惑,也只讓她聽到而已。 身後浴室的門哢噠一聲關上了,杜微言走到窗前,拉開了窗簾。 多日不見的陽光倏然濺落在眼睛中的時候,叫人覺得明媚,也有些生疏,春日特有的青草芬芳慢慢的氤氳開,微帶濕潤的空氣驅散了一室的煩悶。 她在窗邊站了一會兒,聽見浴室傳來的水聲,有些惴惴不安。 易子容很快的從浴室出來,神清氣爽吃午飯。杜微言也就在餐廳拿了些自助食物,可他看上去並不在乎是什麼,邊吃邊看著她的電腦螢幕,若有所思的想了想,回頭問她:「玲瓏?」 杜微言走到他身邊,不甚自然的將那個文檔頁面關了,飛快的說了一句:「來這裡這幾天隨便寫寫的。」 那篇關於玲瓏的文章只是草稿,她寫得很隨意,也沒有打算拿出去讓別人看。 他攔住她,修長的手指扣住她的手背,重新把那篇文檔打開了。 他慢慢的讀完,長久的沒有說話,杜微言忍不住側頭望了他一眼,輕輕的扯出一個笑容:「難道你讀得懂麼?我聽這裡的阿姨說,男人都不懂玲瓏的。」 「嗯……」又過了一會兒,易子容抬起頭,眼角輕微的一勾,莫名的色澤光亮從晶透的眸色中溢了出來,答非所問,「怎麼突然對這個感興趣了?」 她答非所問:「博物館籌建的怎麼樣了?」 這句話說出來的時候,沒等看到易子容的反應,杜微言自己先愣了愣。 很多時候,或許因為介意,或許因為難過,每個人心裡多少會有一些繞不開邁不過的結塊。杜微言知道這個結塊跟著自己許久了,而她向來的處理方法就是裝作視而不見,不提起,也就不會觸碰。可這次不知道怎麼回事,就這麼輕輕鬆松的說了起來,並不覺得難受。 「嗯。挺好的。」他眉目不動,修長的手指輕輕的互抵著,放在鼻尖的下方,「罕那節之前,就可以完成了。」 「語言這塊呢?我覺得玲瓏很有意思。」杜微言在他身邊坐下,認真的說,「闐族語……現在不能用了吧?」 他的語氣也自然隨性:「為什麼不能用?唔,有人巴不得這些事炒得熱一些,誰會真的關心這到底是真是假?」 杜微言的瞳仁漆黑黑的,像是靈動的寶石,微微爍著光彩,她有些探究的和他對視,最後笑了笑,並沒有接著這個話題說下去。 易子容等了一會兒,眉梢微微挑高,終於開口說:「微言,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想和你談談玲瓏。」 他的目光中沉浮著一些細碎的光亮,溫和的說:「玲瓏是你自己發現的,想怎麼做都好,我沒有意見。」 「嗯……我不是這個意思。」杜微言不知想起了什麼,臉頰微紅,擺了擺手說,「我只是在想,如果玲瓏像是闐族語一樣,一下子就引起了關注,這對它來說、對這裡的人來說,究竟是一件好事還是壞事?」 易子容沒有接口,只是凝神聽著。 「它可能會引起熱潮吧……這樣這種語言就不會消失,我覺得是好事。可是再仔細想想,它靠什麼存活下去呢?都沒有人使用它了啊!就靠來這裡旅遊的人,在博物館觀摩一下書信,再買一些刺繡回去?這樣的話,玲瓏存在的意義,是不是就和原來不一樣了?」 「現在回頭想想三年前的自己,真的有些不可思議……你知道我在發現了那種語言時的感覺麼?就是很興奮,像是撿到了寶貝一樣。 但是,那個時侯我看到《《瓦彌景書》》,想到的並不是學術上的價值。只是覺得,這篇論文發出去,我想要的一切,就都有了。可過了這幾年再回頭看,其實我什麼都沒得到啊……甚至連繼續研究闐族語的興趣都漸漸的消磨掉了,只是按部就班的完成工作而已。」 「我以前做事很少會想後果……所以這一次,認真想了想,反倒不知道怎麼做了。」杜微言自嘲的笑了笑,「是不是我發現的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做些什麼。莫顏,你說這個世界上是不是本就有這樣的自然法則,就像生命會終結,就算是戲曲、藝術、語言,也不會例外……」 她順口叫了一聲莫顏,而他極為自然的向前傾身,直到聽到最後一句話的刹那,表情驀然間僵硬了起來。房間裡有兩人此起彼伏的呼吸聲,因為彼此間距離很近,十分柔和的糾纏在一起。 易子容的沉默讓她有些無錯,她半站起來,可是身後他伸出手,將她攬在自己的身前,低沉柔和的聲音裡帶著微熱,在她耳邊摩挲。 「你是……有些厭棄自己的過去,覺得不成熟麼。」他在她身後輕笑起來,「是不是?」 這句話從他口中說出來,帶了淡淡的包容和安慰,卻讓杜微言有些啼笑皆非。她輕輕的側頭,餘光卻只能看見他挺俊的鼻樑,一時間心底五味雜陳。 這些天情緒低沉,對杜微言來說,並不僅僅是因為學術上的事受了打擊。如果這是他說的「自我厭棄」……那麼,心底還真有幾分酸澀的贊同。 他的聲音更柔和了一些,重複了一遍:「是不是因為這個?」 杜微言沒吭聲,因為不知道說什麼好,而他又確實說出了自己的心裡話。 他安然注視著她的側顏,卻沒有再說什麼去安慰她。誠然,他不希望她以年輕時的青澀衝動為羞。如果人生的每一階段都負上一個難解的心結,時光於人,未免也太過滯澀了。可是那些道理,她不一一經歷,又怎能仔細的體味? 他撫撫她的頭髮,最後輕描淡寫的說:「不要給自己太多壓力。玲瓏的事,你比任何人都有權利決定。」 杜微言有些不解的看著他,可他只是淺淺笑著,薄唇的弧度仿佛是一輪彎月,答非所問:「玲瓏……當初寫這玲瓏的人,大概也有一顆玲瓏心吧?」他的目光落在其中的一行字上,忽然輕聲說,「我知道有個人,要是看到這一行字,是會生氣的。」 「呃?」杜微言一時好奇,湊近去看——「玲瓏和闐族語的關係,應該是支流和源頭的關係。」她又仔細的讀了一遍,有些困惑的說,「有什麼問題?我覺得沒錯啊?」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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