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無處可逃 > 有一種愛,誰敢言說 | 上頁 下頁
五十二


  杜微言被父親這麼一說,微微皺起了眉頭,有一個很奇怪的想法,像是流星,拖著長長的光芒,在瞬間滑過了自己的腦海。她還有些抓不准這個靈感,像是指間的遊絲,若隱若現。

  「微言,要不要和爸爸一起回去紅玉看看。」杜如斐寬容的望著女兒,「就當是出去旅遊。說不定,也會有意想不到的發現呢?」

  杜微言怔了怔,嘴角帶了一絲苦笑,該發現的,該震驚的,三年前她全經歷過了……還能有什麼意想不到的發現?

  「其實爸爸帶回了一樣很有意思的東西給你看看,我想你會感興趣的。」杜如斐微笑著去將那個行李包打開,「不過我不是很懂這些東西,你看看吧。」

  他遞給她看的是闐族的刺繡,杜微言以前看過夏朵的刺繡作品,都是極為精美的藝術品。除此之外,獨具特色的是花紋邊的那些咒符,那些叫人覺得神秘的符號,像是一種烙印,帶著某種上古的回音。

  「是這個。」杜如斐指了其中的符咒給她看,「這個很有意思。」

  「這我知道,是他們祈福的一種方式。」

  「不,不,丫頭,你仔細比較,這是我從不同的家庭中收集來的刺繡。每一份的符號都不相同。」杜如斐點給她看,「如果是符咒的話,它們會是一模一樣的。就像是佛教的萬字元,你見過有哪些教徒會畫錯麼?」

  他沾著茶水,在桌上劃了一個卍。

  杜微言愣了幾秒,又仔細的去比較,卻恍然發現,是真的不一樣,三份刺繡,每一份都不一樣。

  「可是,這只是三份啊……不能說明什麼。」

  杜如斐遞給她相機,翻照片給她看,沉穩的說:「還有。」

  杜微言屏住呼吸,一張張的看過去,最後喃喃的說:「是啊,這些到底是什麼呢?」

  老人看著杜微言專注的目光。年輕的女孩子的臉色片刻前還枯槁如灰,此刻臉龐上卻泛起了一種異樣的光澤。他知道這是一種難捺的興奮和好奇,於是長長的舒了口氣,放心的微笑起來。

  「小丫頭,你是搞語言的啊。不是應該由你來告訴我麼?」

  ……

  長久的沉默之後,杜微言點頭說:「好的,我和你一起去。」

  第二十一章

  這是個初春的雨天,杜微言打著傘下車,許是在車上憋悶了一整天,下車的時候渾身都覺得輕鬆起來。

  事隔三年之後回到紅玉的首府迭連市,杜微言並沒有再往南邊深入進去。雖然是初春,但是整個山城已經看得見初萌的綠意。黑瓦間有剛剛冒芽兒的青草,上邊還沾滿了晶瑩璀璨的露珠,一種異常的清新明媚。而青石板的大路上,水紋勾勒出一張極為漂亮的山水之圖,宛若煙霧縱橫。

  她在賓館門口站了許久,發現自己許久都沒有這樣愜意的感覺了。

  其實父親啟發她的,在刺繡上發現的那種特殊符號,倒也不是吸引她回來的原因。畢竟和當初發現闐族語的震撼感覺相比,別的語言都顯得有那麼點小兒科。

  可她現在確實應該給自己找些事做。無論如何,她還是會試著去整理出這種只在刺繡上出現的文字。

  杜微言眯起眼睛望著被雨水洗得清透無比的天空,悠悠的想:要是能出現兩種從未被人發現過的語言……這真是一片奇妙的土地呵!

  接下來的日子她在紅玉的大街小巷漫步而過,看見小小的工藝品店就進去看看。裡邊賣的大多是各戶人家自製的一些小東西,她借著木門外的光線把玩一柄小小的銀刀,又在不經意間問主人:「有沒有刺繡呢?」

  主人是個爽快的中年人,他想了想,撓頭說:「那得問問我媳婦,這東西我也不懂。」

  杜微言把小刀放下,在小店的竹凳子上坐下,問他說:「大叔,你們這裡遊客多麼?」

  「這一兩年開始多起來的吧,前兩年不是出了一個闐族語嘛,那一陣來了很多老外。」店主在回憶,「現在電視裡也說啦,政府真的要開發旅遊了。」

  以杜微言對當地人的瞭解,他們慢悠悠的過自己的日子,熱愛清新潔淨的山水,男人忙耕作,女人則憑著一雙巧手擺弄出紡織和刺繡。就像現在,她托腮坐在這家小店的門口,身前的木板大門還散發著潮潮的濕味,老闆也不曾想要趕她離開,任她一個人在這裡坐著,自己反倒去後院忙活了,其實闐族是一個再悠閒、再放鬆不過的民族。

  杜微言等了很久,也不見這家的女主人回來,她也不急,撐開了傘,往回路走去。

  身邊一輛接著一輛的工程車、卡車往同一個方向駛去。一不小心,有輛車的車輪濺起了幾滴泥水,就落在自己的褲腳上。杜微言不經意的撣了撣,默默的想,這個地方,如果真的開發起來了,會怎麼樣呢?

  就像是自己去過的那些景區?遊人多得像是蝗蟲一樣,導遊手中的那面小紅旗就像是指向標,往哪裡一揮,就有成千上萬的人湧過去,為了爭一個觀景台拍照而你推我擠。而店家們忽然發現原來一份刺繡可以賣那麼多錢,而一把小銀刀或許能換來一個月辛苦勞作的生活費。自然也沒有人會傻到辛辛苦苦一針一線的刺繡,機器製作,再冠個闐族的名字就皆大歡喜了……

  心底有幾分被自己想像出來的情景給嚇到了,她想,三年後,或者五年後,這會是真的麼?杜微言皺眉,心情又有些晦暗起來。

  回到賓館,就看到了杜如斐留給自己的紙條,說是去了南邊,隔幾天再回來。她一個人在房間裡,打開了燈,靜靜的抄寫收集來的刺繡上的符號。如果……它是一種文字的話,形體苗條,婉轉纖細,倒真像是女孩子們描畫出來的。

  忽然有人來敲門,杜微言想起來是自己剛才讓服務員送雙拖鞋過來。一開門,今天值班的恰好是自己認識的一個年輕女孩。她順手就拿了那張紙問:「小張,你認識這些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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