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無處可逃 > 有一種愛,誰敢言說 | 上頁 下頁
二十九


  杜微言沒心情吃那盤倒胃口的炒麵了,也不知道再說些什麼,過了一會兒,她努力的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輕鬆一些:「我怎麼到哪裡都能見到你啊?」

  「嗯。」他伸手去過茶壺,給她倒了半杯,說,「可能是巧……也可能,是我想讓你看到。」

  他說的從容不迫,琥珀色茶水恰好到了杯口淺沿的地方,平穩如小鏡。

  「哦?」杜微言不客氣的拿過去,喝了小半杯,語氣裡不自覺的帶了幾分奇怪的情緒,「我以前不知道你這麼擅長交際啊。」

  話一出口,杜微言覺得只憑著「擅長交際」一個詞不足以表達完整,又換了說法,強調:「是招蜂引蝶。」

  他挑眉望著她。

  而杜微言想都不想就說,「你現在不比以前,注意影響啊。」

  易子容輕輕咳嗽一聲,明亮眼睛閃過一道笑意:「我問過你,杜微言,你到底喜歡什麼樣子的?」

  杜微言低了低頭,手指有些漫不經心的滑過餐盤,答非所問:「你明明不是那種人,幹嘛要做出那樣的事來?」

  「你想要我做什麼樣的人?」這一次,似乎是真正的不解,易子容的語氣有些執著,「像江律文那樣,你就會喜歡?」

  杜微言被噎在那裡,說不出話來,只能瞪著他。而他好看的眉毛皺著,同樣睇視她,眼神不曾散開分毫。

  半晌,杜微言將餐盤一推,站了起來,居高臨下的看著他:「和他沒有關係。」這句話的語氣又冷又硬,易子容聽了,臉色也微微一冷,沒有接口。她索性不再看他,轉身離開的時候聽到他接了個電話,聲音卻是意想不到的柔和。杜微言腳步滯了滯,忽然有衝動要回頭看看他此刻的表情。

  易子容兩三步就走過她的身側,似笑非笑的低頭側她一眼,淡淡提醒她:「一會兒還要見面呢,別這麼沉不住氣。」

  晚上還有統一組織安排的年底聯歡會。杜微言在偌大的劇場找到了同事,他們單位表演的節目是合唱,杜微言和小梁坐在後臺聊天。小梁剛剛從明武回來,帶回了大量要分析的語料,馬不停蹄的又趕到這裡,一邊關心的撥開杜微言的頭髮看她的傷口:「還疼不疼?」

  杜微言搖搖頭,坐著說了一會兒話,小梁「哎呦」一聲:「我們去換衣服吧?一會兒更衣室人多了,擠不進去。」

  想不到更衣室已經是人頭攢動,化妝的,更衣的,想要尋出個小角落都困難。小梁皺皺眉頭說:「要不去外邊的衛生間吧?」

  她們提了衣服穿過後臺的通道,一直看見劇場一側的洗手間。

  「噯,微言,走啊。」

  「噢,就來。」杜微言回過頭,跟著小梁走過去,摸摸臉頰,莫名的有些發燙。

  她剛才……看到易子容了麼?

  坐在貴賓席上,和他那個漂亮的女伴在一起?

  她有些猶疑的停下腳步,又回頭看了一眼。

  真的是他。他換了一套銀灰色的西服,十分體貼的向那個女生側過身子,耐心的聆聽著什麼,還不時的點頭,風度妥帖文雅。

  杜微言走進洗手間,開始換上那套有些老舊的襯衣和長裙,在扣扣子的時候,覺得手指在輕微的顫抖。她抿了抿唇,忽然有些生氣。

  沒有氣易子容……就是氣自己,明明對著他做出一副冷漠的樣子,可看到剛才那一幕……自己居然有點吃味。

  小梁在隔壁喊她:「微言你好了沒有?」

  杜微言定定神,應了一聲,恰好包裡的手機響了起來,她拿出來看短信,只有四個字。

  「好好表演。」

  發信人是易子容。

  她簡直難以形容此刻自己的心情。一想到過一會兒他正兒八經的坐在台下和女伴卿卿我我的看自己唱歌……那種感覺,大概叫做如坐針氈吧?而且……此時此刻,他發這條短信,大概也是因為剛才看到自己了。這要她怎麼再出去一次?

  杜微言下定了決心,拉著小梁從洗手間出來,打定主意從偏門往室外繞回後臺。

  有那麼瞬間,她覺得背後的一道灼人的視線附著而來,她咬牙,走得更快。偏門大敞著,有寒風捲進來,小梁冷得跳腳:「快走快走,我要凍死了。」

  一口氣跑到後臺,她們都凍得臉頰微紅,而領隊正四處找人:「噯,快點快點,下個節目上了。」

  舞臺上燈光一打,熟悉的旋律響起來,杜微言卻發現自己的注意力並不在節目上。她站第一排,而他恰好坐在第一排。他們離得不算近,也不算遠,但是也足夠杜微言看清他的表情和動作。易子容坐姿閒適,頭略略歪著,似乎十分有興趣的從頭到腳打量著自己。她忍不住,回瞪他一眼,又生生的把目光轉開了,只覺得表演時間漫長無涯。

  三首歌唱完,杜微言忙不迭的下臺,正拿紙巾抹去口紅,又是短信的聲音:「一會兒別急著走,我送你回去。」

  她輕哼了一聲,去更衣室把衣服換了,和同事打了聲招呼就離開了。

  地鐵站人群洶湧如浪潮,溫度也比室外高出了許多,白色的列車駛進站的時候,杜微言小心躲避著上下車的旅客,直到貼著地鐵的門站住,才輕微的松了口氣。地鐵開動的時候,而車廂的兩側,看板的光亮仿佛流水滑過,又柔軟的拂進人的心底。

  明明地鐵的報站聲音還沒結束,杜微言卻覺得身子不可控制的向前傾了傾,然後車子就停住了。這裡並不是任何應該停下的一站,地鐵的門也沒有打開,整個車廂靜了一靜,然後嘈嘈的低語聲仿佛荒草蔓延開來。其實這個城市的地鐵出故障也不是頭一次了,乘客們除了抱怨幾句被耽擱的時間,也就只能耐心的等下去。

  可這一次,整整在原地停了三十分鐘。

  三十分鐘的停滯,會在人口流動如此迅速的地鐵站聚合起多少人?以前杜微言沒有這個概念,可現在她知道了。

  車子重新開啟後,在下一站停下。月臺上黑壓壓的全是人。一眼望去,只看得到黑色的腦袋連綿在一起,觸目驚心。車門甫一打開,呼啦一聲,仿佛巨大的浪頭打來,說不清有多少人開始往車子裡擠。

  保安努力的在車廂門口維持著秩序,許是停站時間到了,地鐵的門開始滴滴的發出聲響。有人要下車,更多的人要上車。那股力道如此迅猛,她幾乎連氣都喘不過來,被人壓迫得不住往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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