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無處可逃 > 醒來時的一記陽光 | 上頁 下頁 | |
五十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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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孟欣的心忽然失律了幾拍,這或許是自己僅剩的機會了。适才還有的驕傲,和僅剩的自尊,都被如海浪席捲般的情感淹沒了。她一步步的向他走過去,在他面前站定:「澤誠哥哥,如果……你很難做的話……」她的目光水瀅瀅的,仿佛是受驚的小鹿,既有期待,又怕他為難。 曾幾何時,也有人這樣望著自己,那時她的長髮未幹,濕濕的帶著香氣,望著自己的時候,雖然有些怯怯,可是全是信任和依賴。 他怎麼能不答應?又怎麼會不答應? 展澤誠默然了很久,看著母親,輕微的點點頭:「是。對外宣佈訂婚,透露合作意向是最好的方法。」修長的手指不自覺的撫上袖扣上微涼的寶石,在瞬間下定了主意,他極為紳士的轉向何孟欣:「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會請你的父親和易欽一道宣佈這個消息。」 毫無意外的得到她的允諾,展澤誠在離開前又微微駐足:「不用太擔心,等到這次危機過去,婚約取消的時候,我會儘量將影響減輕到最低。」 他總是這樣,風度極好,連語氣都是妥帖無比的。分明是自己家中求助於他的事,可是這樣說起來,倒像是自己吃了虧——何孟欣看著他離開,忽然覺得一陣失落,似乎有什麼咬噬在心口。只有方流怡握著自己的手,像是看透了小兒女的心思,不輕不重的安慰:「走出了這一步就好。」 許是察覺了何孟欣的異樣,展澤誠不著痕跡的將她帶離舞池的中央,直到周邊的人影稀疏。他伸手替她要一杯飲料,問:「是不是不舒服?」 何孟欣沉默著接過,並沒有喝,卻問了個不相干的話題:「我們認識有十年了吧?」 「恐怕不止。」展澤誠微笑,「剛見你的時候,你可能也就這麼高。」他比了個高度,比桌子高不了多少。 何孟欣側頭微笑:「可是你那時候也不過十來歲啊,有什麼好笑的。」 其實她想說的不是這些。她想問他,他不過比她早回國大半年而已,可為什麼她再見他的時候,卻找不回那種感覺了?他遇到的那個人,又究竟哪點比自己出色?以至於直到現在,他還是念念不忘? 可是沒來得及問出口,展澤誠已經站起來,仿佛有十萬火急的事:「我離開一下。抱歉。」 看著他的背影,有一絲笑浮上了唇角,似乎譏諷的是适才自己的軟弱和怯懦。是啊,她不需要害怕什麼,和白洛遙相關的一切,她都清楚。好比她知道他此刻去找的女人,王敏辰。 徒勞的嗟歎,素來不是自己的作風。豆蔻紅的指甲在透明的杯壁如同小小的花朵綻放,有種濃烈而靡香的氣息,何孟欣握得很緊,似乎是要把指紋印刻在上邊,就像是要把某種意念一遍遍的刻在自己的心底。 王敏辰回頭見到展澤誠的時候並不意外,易欽集團的晚宴,其實以前她也曾見過他,只不過從來就是當作陌生人一樣。 他看了她一眼,站在她身側,靠在露臺的扶欄上,聲音波瀾微動:「你們……下午的時候,她怎麼樣?」 敏辰如今對他的態度和緩了很多,簡短的點點頭:「還不錯,是她自己主動提出要治療的……之前設想的那些步驟,都沒有用上。」 其實汪醫生已經事無巨細的向他說了一遍。因為洛遙之前已經見過汪醫生,所以這一次的治療是由一個年輕的心理醫生進行的。而按照原定的計畫,每次諮詢之後,獲得的資料都會由汪醫生和好幾位心理理療師仔細的分析,再決定下一步的方案。之所以如此這般舉重若輕,其實是為了減輕患者心理的負擔,療效也會更好。 星光稀疏,顯得夜景寥廓而空寂。 展澤誠點點頭,目光柔和的眺望著遠處,隔了很久,久到敏辰以為他不會在開口……可他的聲音輕柔的像是生怕驅散淡淡攏下的月澤:「今天,是她的生日。」 敏辰不禁轉過頭去看著這個一身寂寞的年輕男人,他大概實在是無處、亦是無人可以傾訴了吧? 或者他以為,洛遙就在目光可及的最盡頭,他輕輕的喚她,她便能出現? 敏辰淡淡的接口:「我知道……她說生日想自己一個人過。」 展澤誠似是無意識的重複了一遍:「她……一個人過?」慢慢直起身子,走向煌亮的室內,又回頭說:「你有身孕,還是進來比較好,外邊太冷。」又微彎嘴角,態度真誠,「雖然你覺得我沒有資格,可我還是想說一句謝謝。」 他徑直離開了晚宴,讓助理將車停在了酒店門口,想都不想,就駛上了那條熟悉的街道。 一眼望不到盡頭的梧桐,因為彩燈的纏繞,枯楞的枝丫也顯得明媚許多。引擎聲漸漸的變低變緩,他無聲的將車停在一邊,然後轉過頭,去看那家咖啡小店。目光瞬間似乎被膠著在了那一處,再也移不開了。 興許是燈光的關係,洛遙的手輕輕托著下頜,似乎在對著那杯飲料出神。側影落落,如同明暗間變換的剪影,唯有那束馬尾紮出了幾分活潑,像是街頭藝術家繪出的簡單素描,清爽,卻不失精緻。 有侍者走過來,端上了一個尺寸很小的蛋糕,又低低說了句什麼。展澤誠可以想像得出來,她笑靨如花,眼神晶瑩如同水晶,會柔和的說句「謝謝」。 只是這樣,竟似乎也已經能夠滿足了。他的嘴角露出溫柔的笑意,仿佛這個生日,是他和她一道度過的。 其實隔了那麼遠,兩扇玻璃,一條大街。他看見她在對著蛋糕許願。那時他為她過生日,她不會把心願藏著,就大聲嚷嚷著說出來:「我要在二十六歲前嫁人,二十七歲的時候有一個孩子,展澤誠,你說是不是太早了?」 如果沒有過往的一切,他或許會真的擁有她,也會有他們的孩子。他一直希望是一個女孩,長得像她,有著烏溜溜的眼珠,漂亮得像是人見人愛的洋娃娃,而自己,也可以多寵愛一個人…… 真是想得太多了,展澤誠撫了撫額角,看見她纖薄如紙般的側影,忽然有淡淡的隱痛。如果不能是他,那麼至少也希望有一個人在她身邊,不至於像自己這樣,一個人在孤寂的世界裡迷路。 或許是真的心有靈犀,下一刻,一輛車停在了馬路的對面。他沉默的看著那道修長的身影推門進入了那間小小的咖啡店,可以想像李之謹踏上原木的地板,然後在深棕色的皮質沙發上坐下——每一處,無不是他親自同設計師商量了,為她佈置的——只是,此刻能伸出手去,握住她的手的,卻不是自己。 隔著落地窗,李之謹看見白洛遙的時候,驀然松了一口氣。他甩上車門,直接的走過去,敲了敲玻璃。 白洛遙的反應似乎有些緩慢,隔了很久,才對他露出微笑。而那個時候,李之謹已經差不多走到她面前了,只是居高臨下的看著,亦不坐下,眼神有些高深莫測。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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