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無處可逃 > 醒來時的一記陽光 | 上頁 下頁 | |
三十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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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工作人員推門出來了,微笑著問:「先生小姐,有中意的房子麼?」 洛遙連忙搖頭:「沒有,我們隨便看看。」轉身拖了展澤誠離開,不無掃興的說:「原來這條路上的房價這麼貴!」 那幢小樓,如果按照報價看,八百七十萬,還不算零頭的。 其實這條路房價貴,一點都不冤。多麼有氣質的城市一景,隨便哪幢屋子,都是歷史保護單位的建築物。 展澤誠微笑起來:「你看中了哪幢?多少錢?」 洛遙掰著指頭說:「夢想破滅了啦。這麼多錢,我要賺到何年何月去。」又一臉嚴肅的叮囑他,「你努力賺錢啦!我這個專業好像是沒指望了。」 他們十指緊扣,就像是尋常的年輕情侶,展澤誠又回頭看了一眼,似乎要記住她說的那一處地方,然後說:「等我們老了,可以搬個椅子出來,就在路邊曬曬太陽。」 多麼美好的遙想。洛遙忽然甩開他的手,小跑了幾步,路邊是一個福利彩票的零售點,她很快活的買了兩張。一回頭的時候,展澤誠的手插在口袋裡,修長的身影一直拖到自己的她的腳下,目光柔和的看著自己,像是在默許孩子的胡鬧。 洛遙走回他身邊,捏著彩票說:「要是兩張都中了五百萬,扣掉稅,也只有八百萬,還是不夠啊。」 有一絲柳絮吹過來,落在她的劉海上,他終於笑起來,拉住她說:「別動。」 他輕輕的替她撣去那絲白絮,夕陽金色的光芒落在女孩子白皙的肌膚上、點漆般的眸子裡,她一直乖乖的一動不動……這麼柔軟的心情,展澤誠忍不住,很快的俯下身,在她唇上輕輕觸碰了一下,又若無其事的離開。 她反應過來,原來這就是自己的初吻麼? 這這麼快活,又這麼措手不及,仿佛身處雲端,望見了世間的一切,只覺得漂亮得不真切。 那時他們交往了沒多久,展澤誠看她發呆,只當她有些生氣,於是低下頭耐心的問:「生氣了?」 她紅著臉,搖了搖頭:「沒有,沒有。」連語言都笨拙得可愛。 他就輕輕笑起來,眉眼都舒展得十分愜意。仿佛得了許可,又或是知道她不會再生氣,索性攬住了她的腰,很溫柔的親吻她。 她的展澤誠,只是展澤誠。那些絢爛的外衣,財富也好,地位也罷,他悄悄的瞞著她,也只是因為她是白洛遙,他的洛遙。 那時的他們,彼此相愛,滿是幸福。 展澤誠會在易欽遇到洛遙,于他完全是意外。他們相處了近半年的時間,她一直只知道自己在易欽工作。其實他本來也不打算瞞她太久的,就在這幾日裡,估計就會對外公佈自己接替父親掌管易欽的消息,到時候想瞞都瞞不住。他向高池飛問清了她們來的目的,躊躇半晌,終於還是打電話給她。 洛遙的反應倒真讓他意外,他本以為她至少也會稍微心裡不快一下,可是她沒有,聽得出來心情很好,最後還開他玩笑:「我幹嗎不開心啊?展澤誠,我覺得我中了彩票哎!」 他拿著電話也微微笑起了起來:「是麼?」 其實他聽出來了,她是很開心,可不是因為這個。果然,下一秒,她就說:「我明天和老師一起去田野作業。」每次她去做田野調查,用展澤誠的話來說:「我看你怎麼像是被關了幾年,然後要被放生了?」 他「哦」了一聲,說了句:「那你小心。回來給我電話。」 其實這些天他也忙,因為自己親自主持的一項開發計畫也進入了前期準備,是近期易欽的大手筆投資,絕對不容許有閃失。 洛遙掛了電話,一邊還在整理東西,王敏辰湊過來說:「哎,你們老師那個項目還沒做完呢?」 其實那也不算項目,就是出版社找了她,要出版一本書,收集寺廟的楹聯。喻老師覺得是個好想法,可以保存很多珍貴的資料,於是答應了。其實經費真的不多,也不夠幹什麼的,反倒是做書需要很多的資料,光是採集就很費功夫。 關於這一點,王敏辰就感歎過:「你們老師真的很牛,我怎麼覺得她什麼都精通啊?」 洛遙幫忙一起整理資料,自然知道那些資料,都非常珍貴。喻老師說是很早的時候,自己曾經跑了很多地方,除開那些楹聯,書中對寺廟建築的描述也是精當而準確的。有時候她看出了學生的疑惑,就笑笑說:「我年輕的時候,對建築美學很感興趣,雖然不是自己的專業,可是也認識了一些好朋友,受益很多。」 洛遙聽出了老師似乎是有些傷感,眼角眉梢都淡淡的攏著時光流逝的嘆息。老師的手邊是一杯凍頂烏龍,她端過來看了一眼,卻沒有喝,又放下了。 可這次不是為了那個項目。 洛遙也不記得這是第幾次被老師帶來西山小廟裡了。以往他們常常坐著喝茶,因為都是上了歲數的人,隨便扯了話題,譬如窗外的竹影,或是翻過的一冊古卷,仿佛是說家常般親切。至於禪宗常常說起的棒喝機鋒,洛遙更是從來沒有見過。就像老師說的,塵塵三昧,最世俗的人或事,才暗合禪味。 老師父的身體不好,或者也只是因為天氣的關係,她在一旁看著,總覺得有灰敗之氣。可是兩個老人都是異常的激動,不知疲倦似的趕到了山腳下的一個小村落。又蜿蜒走了一些路,才終於看見了一座寺廟。 雲初寺並不是廢棄的,因為小村落的村民過年過節,時常還是會去祭拜,就連那些佛像、羅漢像,都是經過好幾次的重塑上彩。喻老師看了一眼正中的釋迦牟尼像,皺眉說:「看樣子是清代的彩漆。」 洛遙跟著記錄、拍照,卻發現老師仰望著屋頂,站在大殿的一隅,似乎見到了不可思議的事物。老師父踱過去,微笑著說:「藻井,斗拱,柱礎,我都仔細看過,似是晚唐的。」 一說及這個,一旁帶路的村民幫襯著說了一句:「這個廟修了很久很久了,我們村世世代代都到這裡來拜菩薩。」 老師父點點頭,又對喻惠茹說:「若是景榮在就好了。」 喻惠茹什麼都沒說,雙手卻輕微的在顫動:「你是怎麼發現的?」 「惠茹,你還是老脾氣。」老師父微笑著看著她,「我也是前兩天才發現的,於是趕忙找你來看看。」 彼此對視一眼,竟是前所未有的默契。仿佛一道回憶起那段時光。 那真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那時還年輕,在美國留學,她常常旁聽建築系的課程。一次聽見一個客座的日本教授一臉驕傲的說:「中國目前已經沒有唐朝的木構建築了。如果你們想要看,除了可以在畫冊上見到,也可以來日本。」 木構建築很難長時間的保存下來,因為中華民族的歷史太悠長,因為這片華夏土地上承受了太多的災禍和苦難。自然災害、外來侵略,無不在慢慢的損毀五千年來沉澱下的種種輝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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