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無處可逃 > 如果夢醒時還在一起 | 上頁 下頁 | |
八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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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是因為前一天在去聖血教堂的時候,那支錄音筆一直不小心開著的緣故。它錄下了你和那幾個人的對話。回國之後,那些錄音片段都被我整理進了文檔,那天無意間讓別人聽見了。」她緩緩的解釋,「我不懂俄語,不代表別人也不懂。」 蘇如昊默然很久,微微笑了笑:「真巧。」 「你覺得巧麼?可我不覺得。就算沒有這件事,安美和CRIX的並購這麼如火如荼的進行著,你覺得這麼多人都是傻子?都會看不出來?」她輕輕的開口,「更何況,還有那麼多事……我早就該看出來的。」 「你回國,加入新藥的研發組,對於那個有問題的新藥,有沒有在資料上動手腳?」她的問題問得極為刻板,仿佛摳著一個又一個的字,又仿佛如果不這麼做,她便失去了開口的勇氣。 蘇如昊微微苦笑了一下,修長的手指撫著眉心,視線遙遙的投向遠方。 「小溪,你也太看得起我了。那個資料的回饋,是要很多人一起做的。我再想要CRIX垮下來,也不至於拿人命來開玩笑。」他頓了頓,又補充說,「我做的……或者說安美做的,不過是讓這件事更加的引人注目一些。說實話,安美能這麼快收購,和他們精心準備了這幾年來收復失地不無關係。新藥的事,是裴越澤的失誤。可是對於全域來說,這件事不過是導火線而已。如果你不信,可以去問他。」 「安美和CRIX的事,我不願意去管,也和我無關。我只是想知道,蘇如昊……你把那段錄影上傳的時候,安排那些新聞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我?有沒有想過彭老師?」她的手臂從他的外套間探出來,又輕輕的按在了他的的手背上,彼此一樣的冰涼,「那個來賓因為藥物反應去世的時候,所有的人都說是我逼死了她,而現在,彭老師又提早退休……如果不是因為這件事……」 他承認:「那件事,是我對不起你。本來是不會炒作起來的,可是沒有辦法,只能從這裡開始,才能最後引到藥物事故上去。至於彭老師……我也很抱歉。」 他們說話的時間,大概不到一個小時吧?可是于夏繪溪而言,卻不啻於過了漫長的數年。一字一句,都是自己提起了無數的勇氣,才能開口去詢問的。 每一條資訊從腦海中流過,她都無比艱難的花費了大量的精力去消化、去理解。 真相和想像的一樣殘酷而詭譎,她有些悵然的看著身邊男子英俊而疏朗的側臉,明明五官熟悉得令自己刻骨銘心,可是為什麼她卻覺得他越來越陌生? 甚至現在的一切,只是所有自己揣測的想法中的一部分而已,她不知道自己到底還有沒有最後的果斷,可以將心底的疑問全部的拋出來。 他輕輕的反手一覆,扣住她的手指,低低的重複了一遍又一遍:「對不起。」 *** 「對不起……」夏繪溪的喃喃的重複了一遍,「你對我說對不起……可是死掉的人呢?又該怎麼聽到這三個字?」 蘇如昊修眉微微一踅,卻沒有再開口解釋什麼。 「你知道我在說什麼?我不是在說新藥的事……那件事,我相信你,你不會拿著人命來開玩笑。」她輕輕咳嗽了一聲,仿佛空氣忽然稀薄起來,而她呼吸有些困難,不得不停了很久,「我是在說,被你拿走的那張資料,編號十七的那個案例……《會唱歌的鳶尾花》……那個你網上認識的女孩子……」 蘇如昊的瞳孔在瞬間仿佛被強光一照,微微縮了一縮,而他的手指,亦無意識的抓緊了她的手掌,用力得不可思議,夏繪溪抿著唇忍住,才沒有驚呼出聲。 半晌之後,直到確認了自己已經控制了情緒,蘇如昊才極緩的開口:「哪個女孩子?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呵……這才是你想要隱瞞起的秘密麼?」夏繪溪淡淡的開口,側影在黑夜之中,分外的單薄,「裴璿,裴越澤同父異母的妹妹,你真的不知道麼?」 「她最愛的詩歌,是那首《會唱歌的鳶尾花》,她在自述資料裡說,她愛的男子,和她一樣,喜歡這首詩。她的初戀,應該是和所有年輕的女孩子一樣美好夢幻的吧?也只有那麼小的年紀,才會相信網上的甜言蜜語,才會天真到去相信一個陌生人……」 她抬起了眼眸,靜靜的望向身邊坐著的男子:「我都忘了,你向來都很擅長怎麼抓住一個人的心。況且,她又是裴越澤的妹妹,你沒有理由不去刻意接近她。或許,這個身份,比起接近我,更充分一些……是不是?」 蘇如昊的呼吸忽的有些沉重,似是找不到反駁的理由,終於慢慢放開她的手,沉默的像是暗色中一尊雕像。 他的毫不反駁,倏然之間,仿佛將氣溫降到了冰點以下。夏繪溪表情中僅有的、淺淺的希望,也一點點的黯淡下去,她輕輕的苦笑了一聲,「這麼說,我沒有猜錯?」 而他終於開口:「這些……你怎麼知道的?」 她是怎麼知道的,現在還有什麼關係呢?夏繪溪閉了眼睛,將自己的手從他的手中抽了出來,深深的插進了海灘的沙粒之中,一下又一下,仿佛這樣可以讓自己心中沉甸甸的壓力減輕上少許。 這麼空曠的海灘,這麼寂寥的大海,總該有人說些什麼吧? 她只覺得自己仿佛是機器,為了掩蓋這樣的沉默和不安,毫無感情的開口說話。 「裴璿她參加過當時南大的一個心理實驗項目,實驗之前,每個被試都要有一份自述材料。我只是恰好看到了。她寫得很隱秘,很難讀懂,可是那些意象……我全都清楚……虛無縹緲的網戀,還有裴越澤對她的感情,我想其中的每一項,都足以讓那個小姑娘患上抑鬱症。」 「那份材料是你拿走的吧?事後我想了想,那天晚上,只有你在我的辦公室,也只有你可能接觸到。你不讓我看到,是不是因為裡邊也有相似的內容,所以怕我疑心?我在你家翻到那本詩集,又讀到那首詩,忽然就有些想明白了,你那個時侯,讀舒婷的詩歌……是在努力的接近她、拉近你們之間的距離吧?」 她沒有繼續說下去,身體輕微的動了動,那件一直披在肩頭的外套,就滑落在了沙灘上。 她沒去拿起來,他亦沒有任何動靜。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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