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無處可逃 > 如果夢醒時還在一起 | 上頁 下頁
六八


  他真的清瘦了些,臉頰微微陷下去,一雙眼睛飽含著明亮的笑意,又伸出手去摸了摸她的頭髮。

  她還沒有說話,蘇如昊已經主動的開口:「對不起,這半個月……我一直在外邊……」他似乎找不出合適的解釋,最後笑了笑,又重複了一遍:「對不起。」

  輕描淡寫的一句,似乎忘了他們是為了什麼才冷戰的。

  夏繪溪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她本來準備好對他解釋的話,仿佛就失去了用武之地,奇怪的空虛感泛了起來,又仿佛兩人之間忽然間陌生起來,只是訥訥的說不出話來。

  「你為什麼不回我電話?我以為你出事了。」她竭力掩飾起語氣中的不安,「那次在科學會堂,你急匆匆的就走了,也沒有聽我解釋。蘇如昊……不相信我?」

  蘇如昊並沒有聽完,嘴角已經勾起笑意,眸色愈來愈亮,直到最後,淺淺的說:「我相信你。」

  語氣那樣坦然而自信,仿佛這個世界上只有彼此兩人而已。

  夏繪溪愣在那裡,下意識的就說:「那你上次為什麼……」她的聲音越來越低,「我本來打算告訴你,如果你實在不喜歡,我也不打算再做下去了。」

  原本拉著她走向那部車子,蘇如昊的腳步忽然停了下來,又低下頭,溫柔的替她將那縷長髮撥到了耳後,慢慢的說:「我以後不會干涉你做你自己想做的事,好不好?「

  眼若明星,而聲音仿佛是微風拂過柳枝,帶著難以言喻的柔和,似乎在告訴她,這半個月她的擔心都是多餘的,他始終是他——從第一眼就見到的那個年輕男人,溫和俊朗,永遠會為她考慮。

  「你是說……裴越澤那邊的事,你不介意?」

  夏繪溪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可是在她吐出那個名字的時候,蘇如昊的眼中卻閃過一絲並不願意掩飾的愉悅。

  他點頭,語氣悠閒:「我不會介意。」

  就這麼木然的隨著他的腳步上了車,扣上安全帶,夏繪溪都覺得思維有些困難,又不時的看他一眼。他依然是十分專注的模樣,側臉英俊的出奇,仿佛淡然自若的將一切掌握在了手中。她隱隱覺得他有了些變化,可是卻又說不出來究竟是哪裡變了。

  直到車子出了南大,夏繪溪才驚覺:「這是去哪裡?」

  他隨意的看了眼後視鏡,慢慢的說:「帶你去見見我大伯。」

  原本還有很多話想要問他,猛然間聽到他這句話,夏繪溪睜大了眼睛,「啊」了一聲:「你怎麼不早說?我什麼都沒準備!」

  他不慌不忙的看了她幾眼,笑了笑:「不用準備,我看這樣很好。」

  夏繪溪拿出了包裡的化妝鏡照了照,這幾天休息得不好,狀態也一般,臉頰蒼白得近乎透明,早知道就該化個淡妝的……正有些緊張的時候,蘇如昊從她手裡輕巧的取走了那面鏡子:「我大伯是自己人,沒關係的。」

  他領著她去了一個極安靜的餐廳,包廂在二樓,踏著原木地板走上去的時候,夏繪溪又看了一眼自己有些皺起的裙子,喃喃的低聲抱怨:「你怎麼不早說?」

  他攏了她的肩膀:「他明天就要走了,走前想要見見你。」

  第一眼看到杜子文的時候,夏繪溪就覺得面熟,她下意識的回頭看了看蘇如昊,其實兩人的輪廓確實有些像。杜子文一頭銀髮,清臒,高大,風度翩翩的站起來和她握手:「夏小姐,很早之前就聽到小昊說起過你,幸會。」

  這種氣質叫人生出了親切的感覺,就像是自家的長輩,夏繪溪忽然就放鬆下來,微笑著和他握手:「杜先生你好。」

  杜子文哈哈大笑,拍了拍蘇如昊的肩膀:「不要這麼見外,就和小昊一樣,叫我大伯就可以了。」

  夏繪溪抬起眸子,很快的看了蘇如昊一眼,他正微笑著沖自己點頭,於是落落大方的喊了一句:「好,大伯。」

  其實就像是蘇如昊說的,一頓隨意的晚飯罷了,間或聊的是一些蘇如昊小時候的軼事和趣事。杜子文風度相當的好,又因為說起夏繪溪也是學心理的,忍不住笑著說:「那時候我弟弟——就是小昊的爸爸,無論如何逼著他去學商科,這個小子就是不聽話,非要學心理。全家輪著勸他,他就是聽不進去。現在想想,學心理也不錯,不然有些緣分,就這麼錯過了。」

  不知是不是多喝了酒的緣故,夏繪溪的臉頰有些微紅,她笑盈盈的正要接口,忽然看見蘇如昊的表情有些異樣,似是想起了不愉快的經歷。

  他旋即神色若常的將筷子放下,對杜子文說:「那個時侯我不懂事,什麼事都憑著自己的興趣來,現在想想,還是應該聽長輩的話。」

  言語間清清淡淡,卻又似乎感觸極深,眸色深暗,深不見底。

  杜子文歎了口氣:「算了,都過去那麼久了。」

  蘇如昊也沒再提,夾了菜給夏繪溪:「多吃點。」

  一直到了最後告別的時候,夏繪溪才有些猶豫的對杜子文說:「我好像在雜誌上看過你,是不是安美……?」

  這個疑問在她心裡盤旋很久,可是席間誰都沒有提起,她也就沒問。

  杜子文笑了笑,又看了一眼蘇如昊,眼神中又似乎別有深意,旋即和顏悅色的夏繪溪說:「小昊沒對你說起過?是啊,是我。前幾天還去你們南大了一趟,老校區真是不錯,下次小夏你再帶我逛逛。」

  他頓了頓,又說:「安美現在有很多業務會遷回這裡,以後見面的機會還很多,小夏,我們下次再見,你再給我說說剛才你講的那個什麼自我減壓。」

  開車回校的路上,夏繪溪異常的沉默。她的身子半側著,看著窗外一閃而逝的景致,只是覺得疲倦。

  「是不是不舒服?」蘇如昊側頭看她一眼,又說,「你先睡一會兒,到了我叫醒你。」

  夏繪溪搖搖頭:「沒有。我忽然想起來,剛才在食堂吃過了,可能有些撐到了。」

  他忍不住笑出聲來,又搖了搖頭:「以後不要這樣,對胃不好。」

  「以後……」夏繪溪若有所思的看著他的側臉,淡淡的說,「以後你會一直提醒我的,是不是?」

  門衛檢查了一下蘇如昊車子上的南大車輛通行證,放他們進去。

  而他的神情仿佛是夜幕上幾粒疏淡的星子,遼遠而空曠。

  「這次是我不好,不應該十幾天不和你聯繫。」他將車右拐,車前燈將深藍得近乎紫色的夜色打亮,又仿佛將那層薄霧驅開了,「以後不會這樣了。」

  她又一次默不作聲,靜靜的將臉轉開了。

  嘎的一聲急刹車,有學生匆匆的從林蔭道上跑過去,一邊好奇的打量這輛車子。

  蘇如昊一點點的把她的臉掰向自己,動作很輕柔,可是目光卻極淩厲,緩緩的說:「你到底怎麼了?」

  她將頭往後輕輕的一仰,掙開他的掌控,目光依舊沒有望向他,只是笑了笑:「我只是奇怪,你為什麼要一再對我道歉。上次的事,是我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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