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無處可逃 > 你的天堂,我的地獄 | 上頁 下頁
六三


  佳南亦笑:「我從沒說過沈容比你精明厲害。」

  「好,你想怎麼樣?」他靜靜看著她。

  「你不是一直對許家的一切虎視眈眈麼?」佳南抿了抿唇,「現在都給你,包括濱海在內。只是你的價格,要公道。」

  陳綏甯黑眸中亮色一閃而逝:「這不是一筆小帳目的收購。」

  「太小的帳目,你會放在眼裡麼?」她淺笑。

  陳綏寧緩緩地說:「這個決定需要董事會的通過。」

  「我知道,可我等不及了。」她低頭撥弄自己的指尖,長髮將她的側臉遮住了大半,只露出異常清冷的氣息。

  這場角力,她本就一無所有,所依仗的籌碼,全是他的。

  可正是因為如此,她才無所畏懼。

  車子在街道上疾馳了許久,他終於在一個紅燈處停下:「好,回去我會讓人聯繫沈容,收購方案兩邊一起進行。」

  佳南心底松了口氣,表情卻沒有什麼異樣,只盈盈添了幾分笑意:「你不問為什麼?」

  他踏下油門,望了眼後視鏡:「我只要結果。」

  回到住處,佳南在客廳坐下,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的發現,屬於別人的痕跡,都已經被清理乾淨。飯菜早就準備好,照例是有利於她身體復原的。只是她一直以來胃口都不好,喝了碗湯,便去午睡。

  剛剛躺下去,佳南便覺得床的一側微微凹陷下去,身體立刻僵硬住,她半坐起來,問:「你幹什麼?」

  他伸手揉揉她的頭髮,看到她小刺蝟一般警惕,目光柔和。摁下窗簾遙控,屋子裡頓時漆黑一片,他帶了笑意:「沒什麼,睡吧。」

  佳南翻了個身,沒再說話。

  黯淡的光線之中,客廳裡響起了手機鈴聲,佳南暗暗松了口氣,果然,陳綏寧替她拉了拉被子,很快就出去了。

  這間公寓在沉寂了數月之後,重新有人入住。家政十分細心的在桌上插了一束粉色的康乃馨,陳綏寧微微俯身,拿手指撥弄著,一邊聽著電話。

  「……是,我已經這樣說了。但是明天,他們無論如何要見你。」秘書的聲音顯然有些焦頭爛額,「董事們的意見是,柏總主持的研發已經到了關鍵時刻,如果比對手晚一步出成果,之前的巨額投入就成泡影了。他們希望你在資金鏈短缺的情況下,慎重考慮收購的事。」

  陳綏寧的聲音微微有些不悅:「我不需要你再重複一遍目前的形勢。」

  那邊噤聲:「好的。」

  「這些董事的名單你發過來,我會處理。」指間那支淡粉色的花彈回原位,陳綏寧慢慢的說,「另外,收購的事還是照我說的去辦。」

  佳南在醫院的時候,無論室內多麼暖和,早上醒過來,腳都是冰涼的。然而這一覺,卻睡得異常溫暖。她輕輕挪了挪腿,觸覺溫熱,再動了動,才知道自己一直將雙腳貼著陳綏寧的腿部,而身子一直蜷在他懷裡——他只是將手松松放在她腰上,大約是怕她被壓到。這樣的姿勢,想來並不十分好過。

  佳南睡意還很濃,拳頭抵在他的胸口,喃喃說了句:「走開。」

  他輕笑,胸口微顫,撫在她後背的手卻動了動,索性將她貼近自己身體:「差不多起來了,晚飯想吃什麼?」

  佳南皺了眉不說話,只是翻過身。

  陳綏寧亦沒有再吵她,手放在她小腹的地方,觸上去,不經意有淺淺一道凸起。他低頭,薄唇擦過她單薄的肩胛,熾熱的呼吸落在她的後頸。

  佳南閉著眼睛,過了許久,黑暗之中聲音有些迷惘:「我做了好多夢。」

  他抱緊她,像是撫慰做了噩夢的孩子:「夢見什麼?」

  「又好像不是夢……」她頓了頓,睜開眼睛,卻觸不到一絲光線,是很多很多忘不掉的往事。

  忘不掉他那次「結婚」,她腹痛難忍,躺在車子裡求他,最終失去了那個孩子。

  忘不掉在荷蘭,細雨火山灰中,她站在門口等他,足足三四個小時,直到髮絲皆盡濕透,他才讓她進門。她卑躬屈膝,他卻極盡淡漠:「跟著我的女人這麼多,你憑什麼認為我會幫你?」

  忘不掉他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看盡自己初入職場的狼狽,一次次肆意輕薄。

  忘不掉他以父親為把柄,病房外那樣不堪的求歡,她咬著牙忍受,委曲求全。

  ……

  一幕幕快速掠過,異常清晰。

  這就是她曾經付出了一切去愛的男人。

  許佳南忽然無聲地微笑,低低的說:「過去的那些……我全忘不掉,怎麼辦?」

  她的腰肢忽然被他扣住,身子被強迫翻了個身,面對著身後的男人。她能隱約看到他挺直的鼻樑,狹長的眼睛,熟悉又陌生。

  鼻尖是獨屬他的氣味,而他的胸口溫熱,肌理勻稱,佳南凝視半晌,忽然低下頭,冷不防一口咬住他脖子。

  仿佛是絕望的小獸,最後的掙扎,死命的不願鬆開。

  尖銳的痛感蔓延開,終至麻木。可這一刻,陳綏寧卻幾乎只注意到這個懷抱,充盈,滿足。

  一年多的時間,他在苦苦尋覓一些東西而不得的時候,獨獨忘記了這一處。

  就這樣吧……心底那堵厚重的牆轟然塌落,他罔視頸邊的疼痛,卻伸出手,抬起她的下頜。

  黑暗中,年輕男人的視線無比精准的找到她的眼睛,下了決心,一字一句的說:「忘不掉麼?那正好——」

  「許佳南,留在我身邊,從現在起,竭盡所能的……向我討回來。」

  佳南病後有些嗜睡,除了每日去醫院看望父親,便窩在家中看看書,或看電影。這天下午,初冬天氣,室外極冷,唯有陽光淺淺落進屋中,撫在肌膚上,有一種蒼白的溫暖。

  她隨手選的是一部歐洲藝術片,劇情緩慢,佳南幾乎要閉上眼睛睡過去,不防身後輕輕的腳步聲。

  她幾乎習慣了陳綏寧隨時隨地會出現,沒有絲毫被驚動。他將她上半身抬起,放在自己膝上,修長的手指插入她的長髮,一下一下撫著,若有所思的說:「丫頭,我們搬去威萊路住吧。」

  佳南本來幾乎在淺眠,被他驚醒,輕聲說:「什麼?」

  「那邊的影院看起來比這裡舒服。」他依舊閑閑靠在沙發上,指尖從發梢掠過,掌心微癢。

  「你拿定了主意的事,什麼時候需要我的意見?」佳南幾乎冷笑,翻身坐起來就往臥室走去。

  只跨出了一步,便被陳綏寧拉住。她腳步一頓,順從的站定。

  陳綏寧的聲音微沉:「這段時間,我逼你做過你不願意的事麼?」

  他的聲音中或許是有不悅的,可佳南並不在乎,她抿唇笑了笑,明眸中帶了諷刺:「是啊,你以前做得也不多。」

  他低頭看她,眸色複雜,卻慢慢將手放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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