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無處可逃 > 你的天堂,我的地獄 | 上頁 下頁
五〇


  「你覺得那是恨——可是恨一個人,只會想著讓對方生不如死,而不會時時刻刻將她捆在身邊。恨一個人,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去找她的替代品。」她自若的將額髮夾在而後,看了兒子一眼,輕輕歎了口氣,「我這是怎麼了?一夜之間,好像心軟了,以前覺得什麼都和我沒關係,現在倒有些覺得感慨,許小姐其實很可憐——」

  話沒有說完,病房的門卻被推開了,來的是舒淩的父親舒衛國。他如今自然不再看著那個冷清的水果攤,項上與手上都戴著金晃晃的鏈子與戒指,儼然是一副暴發戶老闆的模樣。

  陳綏寧微微皺眉,極為禮貌的叫了聲爸爸,事實上,每次見到他,他都會懷疑舒淩是不是真的在那樣的家庭出生,卻出落得這麼清冷驕傲。

  舒衛國見到女婿,顯是想說什麼,倒是舒淩攔在前頭:「爸爸,來看你外孫。」

  他點點頭,逗了逗外孫,一回頭,陳綏寧卻已經不在了。

  「阿淩,報紙上那些事,到底是不是真的?」他壓低了聲音,終究還是不放心,又問了一遍。

  「假的。」舒淩俐落的回他,「不是早就解釋過了麼?」

  「就算是假的,圍在他身邊的女人也不會少。阿淩,你還是要當心。」舒衛國歎口氣,只是無端的覺得女婿的態度有些冷淡,他頓了頓說,「至於那些狐狸精,下次爸爸看到一個,幫你教訓一個。」

  佳南是在午休的時候接到陳綏甯助理的電話的,語氣一如既往的恭謹平淡,簡單的告訴她陳綏甯去國外談合同,一個月內都不會回來。

  是在告訴她這一個月不用去那套公寓了吧?她沉默著掛了電話,有些嘲諷的勾起唇角:本就是一場交易,這樣公事公辦也不錯。她拿手指輕輕揉著自己的太陽穴,倒也覺得輕鬆。

  秘書敲了敲門,提醒她下午的會議,佳南答應了一聲。昨晚一晚沒睡,她本以為今天一定會不適應,可這副身體倒像是經過了種種折磨,卻越加的堅強起來。手上那一串水泡漸漸癟了下去,顏色略略有些猙獰,因為塗著藥膏的緣故,倒也不覺得如何疼痛。

  工作節奏照舊很快,晨會,檢查,報告,會議……似乎沒有停下歇一口氣的時候,她甚至沒有去注意同事們對待自己的態度是不是起了變化。身邊的人不是傻子,以前她還不是經理,或許有人還會同她八卦,現在卻不一樣了——爸爸很早之前告訴她人心隔肚皮,他們也許信了那些澄清的報導,又或者壓根沒信,卻始終不會叫她看出來。

  光線一下子拉暗了,行銷部的同事在談黃金周的工作部署, PPT上的圖片一張張滑過,都是周邊景點的,有一張古鎮的照片似曾相識,佳南怔了怔,思緒一下子飄散開了。

  在小鎮上悠閒度日自然是好,大多數時候,而她就在小院裡看看電視,翻翻小說,因為遠離了一切電子通訊,倒覺得很自然舒服——只是有他在身邊,哪怕他並不愛說話,有時下棋,或者去釣魚,她總覺得膽戰心驚。

  「許經理?」秘書輕聲喚她,「許經理……會議結束了。」

  燈光漸漸地轉亮,所有人都看著她,她笑了笑:「辛苦大家了。」

  同事紛紛離開會議室,投影儀發出嗡嗡的聲響,佳南的指尖攏著紙杯,輕輕撥弄著。正在整理會議紀要的秘書看了她一眼,說:「之前您吩咐的,給陸經理的孩子的禮物已經準備好,昨天送過去了。」

  眨眼間陸嫣的孩子已經滿月,雖然不知道她什麼時候打算重新開始工作,佳南也總是讓秘書跟進著,她心底還是極為信任她,並且希望她能回來工作的。

  「好,我會給她打電話問候一下。」佳南點了點頭,卻看到秘書欲言又止。

  「怎麼了?」

  「我去的時候也按照你的意思,婉轉表達了管理層的想法,只是陸經理並沒有要回來的意思。而且……」

  「什麼?」

  「OME的關北酒店如今也差不多完工了,我看到她家裡有一疊關北的宣傳手冊。」

  佳南眉心淺淺的皺了皺,卻並沒有露出什麼情緒,只說:「知道了。」

  她等秘書先出去,先打電話給沈容,稍微交待了幾句話,只聽到對方說:「你等我消息。」她說了聲好,掛斷前,沈容躊躇著說:「小姐……昨天在醫院,對不起。」

  她似乎全然不記得昨天發生了什麼事,笑了笑便掛了電話,直到晚上,才收到消息,OME內部風傳陸嫣出任關北酒店總經理。

  佳南是在家中收到這封確認郵件的,看完的時候掌心滑膩膩的,幾乎握不住滑鼠。濱海遭了極大的變故,這件事固然是父親引狼入室,加上旁人的落井下石,最後逼迫自己不得不去向陳綏寧求助——她當時不是沒有想過這一切是不是陳綏寧設下的陷阱。甚至在醫院最不堪的那一夜,她就這樣問過他,即便是此刻,她依舊記得他倨傲的目光,冷冷地告訴她:「……邵勳和博列尼背後捅了你爸爸一刀,這件事與我無關。」

  她怎麼這麼傻?竟沒有想到這句話還有另一層含義,邵勳和博列尼的所作所為或許真的與他無關——可他早就掐算好了這場官司,在需要陸嫣回來緩衝矛盾的時候不動聲色的、早早的將她調開,或許那個時候他便許諾了她一個未來的總經理。

  而偏偏那家酒店在翡海城東,按照超五星的標準營建。這對財大氣粗的OME來說,或許算不了什麼,可是對已經是風雨飄搖的許家和濱海,卻是極強勁的對手了。

  到底還是忍不住,撥了電話。其實她壓根不知道此刻陳綏寧在哪裡,又或者在幹什麼,等了許久,他卻始終沒有接起那支私人電話。一口氣鬱結在胸口的地方,佳南忍不住推開窗,對著夜色深深呼吸了兩口,另一個城市,陳綏寧在觥籌交錯中微微眯起眼睛,其實並未喝多少酒,他卻覺得有些倦了,指尖揉了揉眉心,同桌相熟的客戶便笑:「陳總,還早呢,要不要再去哪裡坐坐?」

  他自然知道對方的意思,只笑了笑:「房間就在樓上,還真的懶得再出去了。」

  那人哈哈笑了笑,素來精明的眼睛裡閃過一道光亮:「現在好了,什麼驚喜都有上門服務。」陳綏寧並不接話,只淺淺笑了笑的,等著散席。

  套房就是在樓上,公關經理ANDY陪著他,見到他靠著扶手,微微闔著眼睛,忍不住開口:「老大,其實你不必親自過來的,之前大致都已經談妥了……」

  他「嗯」了一聲,原本可以不回答的,卻又一字一句的說:「我不放心。」說完才一怔,這句話像是解釋給下屬聽,可他自己心裡清楚,那仿佛是……說給自己聽的,舒淩對自己說了那些話之後,心裡為什麼會這樣煩躁?徑直便飛來這裡,仿佛是不願去面對什麼。他伸手扯了扯領口,拿起桌上的手機看了一眼,一個未接來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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