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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


  他依舊慢條斯理地去解她的睡衣衣扣,一邊用牙齒啃齧她的頸側:「很累?你知道……這次幫你,我付出了什麼代價?」他的動作倏然停住了,伸手將床燈打開,狠狠扣住她的臉頰說:「許佳南,有買有賣才才叫做交易——現在你知道該怎麼做了?」

  佳南就這樣躺著,下頜微微抬起,目光平靜地讓陳綏寧想起了兩汪泉水。她仿佛是完全理解了他的話,勾了勾唇角,低聲說:「我知道了。」然後一顆顆地解開睡衣的扣子,直到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膚。他微微眯起眼睛,目光落在她肩上鎖骨處。那時他覺得她最美的地方,異常柔美的肩部線條,薄薄的,卻又不會顯得太乾瘦—— 有人說那叫做蝴蝶骨,而她……的確不負這個名字,像是伏翼未動的蝴蝶,寧靜且美麗。

  陳綏寧從善如流的俯下身,慢慢地在她的肩膀處烙下自己的痕跡。

  而佳南閉上眼睛,她知道他不喜歡自己蹙眉,於是努力舒展表情,仿佛在享受此刻的溫存……寧靜的夜裡,只有彼此低低的喘氣聲,享受,或者折磨,已經不那麼重要了。直到佳南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忽然響起來。

  她本不想去在意,可那個聲音卻十分執著,足足響了半分鐘,還沒有停下的跡象。

  陳綏寧停下了動作,半支起身子,將那支手機拿了過來,他看了看那個名字,似乎輕輕笑了笑,將手機扔在佳南身上:「接。」

  佳南身上出了一身薄汗,被冰涼的金屬外殼一觸,忍不住打了個哆嗦,而來電顯示讓她徹底的清醒過來。

  這一次,她並未聽他的話,條件反射的,想要掛掉這個電話。

  然而陳綏寧仿佛能知道她在想什麼,撥開她的手,替她摁下通話鍵,眼睛危險地眯了眯,用口型說:「接。」

  她仰頭看著他,而他因為咬著下頜的關係,側臉異常的冷酷。

  佳南別開目光,不得不控制自己的呼吸,低聲說:「喂。」

  「我剛聽說,對方和你們和解了?」柏林的聲音還帶幾分寬慰,「太好了!」

  她「嗯」了一聲,想要支起身體,可陳綏寧卻異常「體貼」地去親吻她的臉頰,那個吻順勢而下,挪移至她的耳垂,技巧嫺熟得可怕。

  她努力地側頭避開,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平常一些:「謝……謝。」

  「你怎麼了?身體不舒服?」

  佳南實在無法說下去了,合上電話,又將電池滑了下來,手機哢嗒一聲,落在了地上。

  而幾乎與此同時,陳綏寧的眼中掠過一絲鋒銳的光芒。

  「你還要我怎麼樣?」佳南靜靜地開口,呼吸卻越來越沉重,仿佛是一種積蓄著的能量,正在用她難以控制的速度爆發。

  而陳綏甯半支起身子,饒有興趣地看著她:「你不覺得,既然和我在一起了,還要和別的男人聯繫……很不敬業?」

  她不知道自己哪裡來的力氣,一把將他推開了,自己翻身下床,或許是因為激動,小腿磕在床頭櫃上,趔趄了一下。

  陳綏寧收斂起笑容,冷冷看著她摔在地上的身影。

  或許是因為疼痛,又或者她已經沒了力氣,佳南只是維持著那個姿勢,抱著雙膝,在地上瑟瑟發抖。從陳綏寧的角度,看得到她微微抽動的雙肩,和拼命壓抑著的低泣聲。他緊抿著唇,坐了起來。

  其實他現在有很多話可以說,侮辱的,諷刺地,每一句,都會讓她哭得更大聲一些。可他卻莫名的沉默,幽邃的目光只是看著她的背影,然後站起來,從背後將她抱了起來。

  佳南沒有動,她的聲音還有些抽噎,卻顯然是在極力的控制情緒。

  「我會和他說明白。」

  陳綏寧仿佛沒有聽見,只是將她抱回床上,隨手披上了外袍,走去了露臺。

  這個夏夜十分悶熱。鋼筋水泥的城市裡,聽不到知了的聲音,他點燃了指尖的煙,深深地吸了一口。

  清洌的煙味在喉間反復繚繞,直到滲透至五臟六腑。他有衝動想回頭看一看,他們之間,不過隔著一扇明淨的玻璃罷了。可他卻站著,背影挺直,只是不願。

  城市仿佛萬千丈紅塵,一色鋪陳開,染得夜色異常璀璨。

  這樣的一片盛世繁華都在自己腳下,一步步的,一切都在自己的掌心中……包括屋裡的女人——可他並不覺得快意,遠遠沒有想像中的快意。

  他甚至想起了很久之前,他們初始的時候,整天膩在一起,卻比現在,快活了那麼多。

  不知站了多久,一支煙漸漸燃到盡頭。他終於轉身,推開房門,徑直離開了這間公寓。

  佳南很驚詫,哪怕已經這樣絕望了,她還是能睡著,並且准點的,在早上七點半醒過來,照例先是去看過了父親,再去上班。

  回到酒店,一切如常,仿佛之前的風波都不曾發生過。

  佳南工作到午休,秘書打電話進來,說是有人找她。

  她並沒想到,柏林是帶著一大袋藥來看自己的。

  甫一見面,他便伸手去探她額頭,略略有些擔心:「是不是病了?昨天怎麼把電話掛了?」

  佳南下意識的後退了半步,他的手就這樣懸在半空中,尷尬的笑了笑。

  佳南低了低頭,刻意沒去看他的表情:「謝謝,昨晚太累了,我沒病。」

  她今天穿的並不是酒店的制服,而是一件墨綠色的高領無袖上衣,愈發襯得下頜尖尖的,膚色雪白。柏林的目光在她的頸間停頓了一會兒,倏然便沉了沉。

  一時間誰都沒有說話,佳南有些不自然的撫了撫自己的脖頸,低聲說:「柏林,以後我們……還是少見面吧。」

  柏林卻笑了,表情愈加顯得沉靜溫柔:「為什麼?」

  她沒有勇氣說出那樣不堪的理由,便頓了頓,低聲說:「沒什麼,不合適。」

  「不合適?」他咀嚼著這句話,只是定定地看著她,「許佳南,發生了什麼事?」

  佳南依舊微笑著,眼神卻似乎有些渙散了,隔了許久,她才用很緩慢的語速說:「柏林,你可以不要再問麼?我真的只剩下一點點東西……驕傲,尊嚴什麼的……你可以,給我留下一些麼?」

  她轉身離開,走得速度這樣快,仿佛慢上一秒,就再也難以克制情緒。

  而盛夏的烈日中,柏林站在門廳的地方,影子拖得很長。周遭人流湧動,而他就這樣站著,直到再也看不到她的背影。

  日子還是這樣過。

  工作愈來愈順利,卻沒有驚喜,沒有期待。佳南每天都住在那套公寓裡,有時候陳綏寧會回來,大多數時候,他還是會回家陪妻子。

  偶爾佳南坐在飄窗上,望著腳下的城市,想起他們愛得死去活來的時候,她只是希望見到他,每一分每一秒。可是如今,她變得恐懼,怕見到他,怕到提早半天知道他會回來,她便坐立難安。他與她並肩躺著的時候,佳南側頭看著他,他的側臉的輪廓雋然如刻,呼吸亦是平穩,只有在這個時刻,她才會有衝動,想遠遠地躲開,或者將什麼東西狠狠地砸在他的臉上——這樣他就……再也不會出現在自己面前了吧。

  可到底還是不敢,佳南悄悄地坐起來,披了外衣,走到客廳裡。

  屋子裡沒有開燈,她捧了一杯熱水,安靜的坐在沙發上發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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