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無處可逃 > 塵塵三昧 | 上頁 下頁
二十七


  李澤雯笑:「師兄,我自己也喝過。你不用禮貌上敷衍我,不大好喝。不過春天喝這個對身體有好處。」她套了一件大大的T恤就跑來,看上去就比平時小了很多,燈光下一笑,竟生出嬌憨可人的感覺。

  陸少儉喝完,微笑道:「真是謝謝你。」

  李澤雯似乎有些不悅,歎口氣,語氣卻是戲謔的:「怎麼會?陸師兄,你對我總是客氣得像是接待外賓。」潛臺詞她沒說,不過還是隱隱約約的挑明瞭,「不像對某個人……」

  他指間還握著調羹,就這麼淡淡的放回了湯碗中,發出悶頓的一聲敲擊,連著語氣都像是從剩下冷卻的湯水中潑濺出來:「你是說黎憶瑋?我和她沒什麼關係。」真是冷淡到了澀處,連旁人聽著都覺得驚心。

  李澤雯半晌沒接上話來,漂亮如寶石的眼中卻接連滑過數道光芒。她看著他們分分合合,這個男人始終不曾露出倦意、不曾卸下防備,又何曾像今天這樣,語氣中盡是蕭索,對著她竟然吐出了心事和情緒?

  她從來是個聰敏的女子,懂得爭取自己想要的東西。就像現在的工作,當初第一輪簡歷篩選,她被淘汰,而自己硬是重新拿了一份,直接趕去了二面的地點,最後成功的說服了面試官。又一輪輪的過關斬將,最後大獲成功。

  她開口替他陳述這個事實:「你放棄她了。」

  陸少儉頗帶驚異的看她一眼,眼角帶了莫名的澀然笑意,似乎不明白今天竟然對著這樣一個傾述的物件說起了這件事。不過沉吟半晌,終於還是說:「是,我會試試另外的生活,或者,另外的人。」

  另外的生活,或者是不再抗拒相親,或者尋找志同道合的伴侶,就此順風順水。

  醺黃的燈光下,李澤雯的眸色如流光冽灩,配著那一身極休閒的大衣裳,竟是混合出了奇妙的風情,仿佛異常妖嬈的天使,或是魅色無邊的聖女。

  「師兄,你覺得我呢?喜歡了你三年,從來沒有放棄。」

  他慢慢的聽完,轉過身子面向她,並沒有太大的驚異,只是微笑,笑得眉梢如輕劍微揚。語調誠摯溫和:「對不起,你不行。」

  李澤雯一點點的靠近他,吐氣如蘭,幾乎讓視線平行交錯:「你還是在害怕。怕自己心軟忘不了。是不是?不然,為什麼我不行?怕見到我就想起了她?」

  她語氣裡有不可思議的力量,似乎恰好戳中了陸少儉內心深處的那暗色一點,叫他微微一愕。然而離得那樣近的兩張俊美的臉並沒有分開,他挑釁般的又湊近了些,挺俊的鼻子幾乎碰到她的,然後這個男人以慵懶的語調淡淡宣佈:「好,我會試試。」

  聲音曖昧的彌散在她的唇角,李澤雯那樣鎮定,卻也忍不住微微紅了臉。她隨著他笑,輕輕轉過頭,聲音低了下去,而目光有些迷離的看著他的薄唇:「那麼……現在就可以……」

  已然感受得到彼此的氣息溫熱,甚至李澤雯自己都不知道,究竟觸到了他的唇沒有。陸少儉卻以優雅的姿勢輕輕一側,堪堪避讓開去,他只是在笑,似乎覺得有趣:「女孩子還是矜持些好,這些不該讓男人主動的麼?」

  她告別的時候笑容如同三月春光明媚:「少儉,我會等著。」

  ***

  黎憶瑋坐在飛機裡一點沒閑著,手邊帶了能收集起來的所有王老的文集,專心致志的看著。費鄴章並沒有出聲打擾,只是趁著空姐來倒飲料的時候微微拍了下她:「有時候和人交心,輕鬆就好。」

  憶瑋笑了笑,語氣輕鬆:「我知道。總不至於見了王老就把他的著作全部背給他聽以示尊重吧?」過了一會,又繼續說:「他們那個時代的人,為什麼這樣執著那些不現實的夢想?如果一兩個我不會驚訝,可是那麼多人,幾乎就是一個時代的集體烙印,就會讓人覺得驚訝了。」

  費鄴章想了想,聲音醇厚而低沉:「或者他們才會覺得我們奇怪吧?一個沒有追求和信仰的時代,真是比什麼都可怕。」

  憶瑋的有點怔怔,順口說了句:「追求和信仰?比如?」

  「以前的話,應該是民主和自強。現在,我倒還真沒想過。」

  憶瑋嗤的笑了一聲:「民主?從來都是嬌生慣養的。可以把自己的創造者蘇格拉底鴆死,也可以輕易演化成荒誕的鬧劇。王老年輕時候的文章,對這種制度多少也有些懷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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