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唐欣恬 > 誰欠誰一場誤會 | 上頁 下頁
三十四


  第三十四話:輸給山山水水

  還沒走出芝大,徐恩的腳就走在了我的腳的旁邊。我把視線往上移,看見我的湯壺在徐恩手裡,再往上移,看見徐恩在笑。我問徐恩:「你笑什麼?」徐恩反問我:「你哭什麼?」我摸了摸自己的臉,然後手掌就濕了。我說:「這是水。」

  徐恩竟然扳住我,然後他的嘴就蓋上了我的臉。徐恩說:「這水比你的湯還鹹。」我一驚,說:「我是不是沒放鹽?」徐恩說:「是。」我總是丟三落四的,徐恩對我說過,做菜一定要親自嘗一嘗,不過我屢教不改。我總覺得我嘗我自己做的菜,叫自作自受。

  我悶頭自顧自地往前走,跟牛似的。徐恩從後面拉住我的手,說:「我把湯從垃圾箱裡撿出來,還喝了,我容易嗎我?」我還往前走,跟牛拉犁耙似的。明顯的,徐恩就是那犁耙。我說:「你喝湯的不容易,難道我這煮湯的容易?」說完,我又小聲說了一句:「不就是沒放鹽嗎。」

  一個又一個白皮膚的女孩子從我身邊來來去去,提醒著我剛剛看見的畫面。

  我轉身,正色地對徐恩說:「我不想繼續和你討論湯的問題了。」徐恩放開了我,也是一臉正色:「行,那我們來討論一下彭其的問題。」我怔住了。然後我說:「說彭其之前,我們先說說你那位。」徐恩脫口而出:「我向你道歉。」我又怔住了。許久,我開口:「我也向你道歉。」

  我走了,徐恩沒有拉住我。

  愛情中,是不該有道歉的。因為不該有抱歉。

  這次,我知道我哭了。我和徐恩之間千山萬水的,那山是彭其,那水是徐恩的女人們。我們隔山隔水的照了一面,然後擁抱在一起。隔著一米的距離去擁抱,會是怎樣的艱難?而這山水,又豈止幾千幾萬個一米?我和徐恩放開手,於是我回到那座山下,徐恩回到那片水中。

  我又煮了一鍋湯,像我臉上的水一樣鹹。

  詹姆教授在作論文,其中需要中國方面的一些資料。他找我為他翻譯。我一口應允了這件雙贏的事兒。我天天在那座黑色玻璃樓裡馬不停蹄地翻,渴了喝水,餓了吃比薩。水和食物是詹姆提供的。除了這些,詹姆並不需要額外付我一文錢。

  我之所以說雙贏,是因為我贏在沒有時間去思念彭其去思念徐恩,而詹姆贏在他的論文上只會出現他的名字。我只是個默默無聞的勞動力。我並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妥。默默無聞的人多了去了,而其中更不乏不應該默默無聞的。正因為我默默無聞,詹姆才會選擇我。這也是一種競爭力。

  嚴維邦來黑色玻璃樓附近辦事的時候,順便來看了看我。當時我的眼鏡勉強地架在鼻樑上,嘴裡叼著比薩,十指摸著鍵盤。嚴維邦說:「青青,你怎麼憔悴成這德性了啊?」我嗚嚕嗚嚕地說:「什麼叫德性啊?我這叫知識份子。」嚴維邦說:「不過徐恩比你還憔悴。」我牙一緊,比薩就掉在了我面前的鍵盤上。

  嚴維邦的屁股還沒沾椅子,我就把他往門口推了。我說:「你別在這兒耽誤我為事業獻身。」嚴維邦說:「女人還是應該為男人獻身。」我一關門,拍了他那張重男輕女的嘴臉。

  我一邊擦鍵盤一邊回想嚴維邦的話:我憔悴了,而徐恩比我還憔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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