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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第六章 試試性生活是否和諧

  我在三〇六房間的浴室中洗澡,嘴中哼著小調。我活到如今的三十歲,已告別處女膜整整十年了。十年前,我把我的第一次奉獻給了我的第一個男朋友。那時,我以為我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了。可在接下來的十年中,我又先後成為了其他三個男人的女人。孫佳人與我不同,她的丈夫焦陽就是她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男人。而他們第一次性生活的日子,也就是他們結婚的日子。孫佳人把我的歷史評價為:「唐小仙,你真是放浪形骸。」我不以為然。從我十八歲到三十歲的這十二年中,我全身心鑄造了長則三年,短則一載的四段愛情。說是全「身」心,自然包括心,也包括了身。

  我唐小仙自認為距離「放浪形骸」還有十萬八千里,主動提上床,此乃生平第一次。三十歲的有文化的我,知道「所以」和「因此」同義,也知道「夫妻生活」和「性生活」同義。所以,因此,在我看來,在我計畫和讓我動心的鄭倫結為夫妻前,試試「夫妻生活」是否和諧是有必要的,而有必要的同時,也是利大於弊的。我唐小仙與第三任男朋友的性生活並不和諧,那時那刻,我雖不至於因此而抗拒與他白頭偕老,但此時此刻,我在婚前未雨綢繆卻好過婚後不知所措。至於弊,我只祈禱鄭倫別與孫佳人一般嘴臉,把「放浪」的帽子扣在我的腦袋上。

  鄭倫敲門,咚咚咚三響,敲得我幾乎魂飛魄散,不知身處何時何處。

  我拉攏浴袍,聽見鄭倫說道:「仙兒,開門啊。」我打開門,雙手叉腰:「倫兒,你終於來了。」鄭倫又一次作嘔吐狀。

  我與鄭倫面對面而坐,聽他念念有詞:「小仙,我一直琢磨你這火速結婚,結婚前又火速上床的念頭都是從何而來。」我反問:「琢磨明白了嗎?」鄭倫歎氣:「不明白。」我清了清嗓子:「鄭倫,它們都是從我三十年的人生經驗而來。我三十歲了,想嫁人,嫁得踏踏實實、明明白白,沒有後顧之憂。」

  鄭倫顧不上聽我的長篇大論。他瞪大了眼睛,耳朵中嗡嗡的只有三十,三十,也許還迴響著回聲,十,十,十。我小聲喚他:「喂,鄭倫,你還好吧?」鄭倫眨了眨眼睛,撲哧一笑:「別逗了,就你這小樣兒,還三十呢?」我大喜,坐在床上顛了顛:「信不信由你。」

  鄭倫臉上的肌肉抽動:「唐小仙,你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我撩撥了一下濕漉漉的頭髮:「小女子賣身不賣藥。」鄭倫吞下一口口水,向我撲了過來。我問:「你不洗澡了?」鄭倫深呼吸一個回合:「洗,你等我啊。」

  我一個人在床上呈「大」字。我的未來夫君,視洗澡如命。

  孫佳人給我打來第一通電話時,鄭倫才剛剛撲上床來,電話我自然沒有接。孫佳人給我打來第二通至第四通電話時,我和鄭倫正在深入探討「性生活是否和諧」。孫佳人打來第五通電話時,我和鄭倫已結束探討,喘氣聲正此起彼伏。而孫佳人打來第六通電話時,我和鄭倫已坐起了身,兩對目光似乎與對方不共戴天。

  剛剛,就在我喘著大氣閉目養神之時,鄭倫喘著大氣說:「小仙啊小仙,我還真沒看出來,你的前面一馬平川。」我不悅,一扭身背對著鄭倫。哪知,鄭倫又道:「後面倒是虎背熊腰。」我更不悅,又一扭身扭成正對著他。我開口:「鄭倫啊鄭倫,我也沒看出來,你五大三粗的,耐力卻只有這麼一點點。」一邊說,我還一邊伸了伸小拇指。鄭倫大呼:「耐力?一點點?唐小仙,你別血口噴人啊。剛剛是誰在我身下飄飄然的?」我雙手一拍床:「那我這該胖的不胖,該瘦的不瘦,一無是處,你賣的是哪門子力氣啊?」

  喏,就是這樣了。我和鄭倫四目相對,似有不共戴天之仇。

  鄭倫服軟:「我跟你開玩笑呢。」其實,如果我也服了軟,那這兩敗俱傷的玩笑也許就此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可惜,我唐小仙混跡社會這麼久,愣是沒混出忍氣吞聲的處世之道來。人若犯我,我必犯人。我哼了一聲,又道:「我可沒跟你開玩笑。」

  鄭倫氣急敗壞,跳下了床,抓上褲子就往頭上套,一邊套一邊說:「好啊你唐小仙,算你狠。行,既然我耐力只有一點點,既然我們性生活不和諧,那,那拉倒啊。」聽鄭倫這麼一說,我心想:算了,得饒人處且饒人。哪知,鄭倫又道:「你剛剛說什麼?說你三十歲了是吧?我實話實說吧,我早就看出來了。」鄭倫套好了衣服也蹬好了褲子,開門就走了,走之前,撂給我一句:「不再見,老女人。」

  我在床上呆若木雞。這,這是怎麼了?過程明明是和諧的,結果怎麼卻是不歡而散呢?鄭倫這個王八蛋,竟叫我「老女人」,這不是往人傷口上撒鹽嗎?

  孫佳人打來了第七通電話,我的手機在床頭櫃上震動,震得我心煩意亂。我沒好氣,嚷嚷了一句:「孫佳人,我不欠你錢吧?」電話那邊無聲無息,半晌,我又試探了一句:「喂?」這下,孫佳人突然哇哇大哭,嚇得我不由自主「哎喲」一聲。

  孫佳人抽泣:「小仙姐,我去你家住幾天行不行啊?」

  「怎麼,和焦陽吵架了?」我用肩膀和耳朵夾著手機,雙手用來穿衣服。一個人光溜溜地置身酒店中,我直覺淒淒慘慘戚戚。

  「不是吵架,是,是打架。」孫佳人依舊抽抽搭搭。

  「怎麼不回娘家?」我問。孫佳人北京土生土長,家境小康,但其爹娘的言談舉止更似大富之家的家長。

  「不回。我孫佳人什麼都不要,也得要骨氣。」

  孫佳人的爹娘不喜歡焦陽,只因為焦陽是從河北農村奔出來的鄉下娃子。他們說過:「佳人啊,人不能越活越回去。」他們也說過:「佳人,你要是嫁了他,就等於是要養活一大家子的農村人啊。」他們還說過:「孫佳人,你要是嫁了他,就別再回這個家。」

  焦陽是個工程師,至於是什麼工程師,我也說不好,只知道是與供水或是供氣有關。焦陽在考大學時一用力,就考來了北京。十一二年耳濡目染,他早已活脫脫變成了一個眉清目秀的北京小夥子。在孫佳人知道焦陽其實是河北農村人士時,她已經陷在愛情中不能自拔了。

  我想及自己。在我知道鄭倫已沒有了爸爸時,我也沒能把自己拔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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